自从知道民间有正月里剪发妨舅舅的说法后,我就从不在正月里理发。虽然舅舅现已仙逝,这个习惯却保留下来,每年只有出正月我才会找时间剪头发。今年因为疫情出不去,美发店估计也不开门,没法理发了。此时看到镜子中左长右短、没型没状、了无生气,垮塌的头发,我格外想念托尼老师,想念满屋充盈着洗发水香气的美发厅。
以往对托尼们总是不能剪出我想要的发型而颇有微词,质疑托尼老师的技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次能剪的差强人意,下次就要掉到十八线以下让我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托尼?有时托尼坚定地认为他给我设计的发型是与我的年龄、气质最相衬、最时尚的发型,可剪完后总让我有一种你过来我不打你咱俩好好聊聊审美的冲动。实在没法达到效果了托尼会说你头发太软太细太少,你后面还有个旋、头顶有些尖后脑勺有些平做不出你要的发型,要不你烫一下?我还真的因为剪发一周后实在是不能忍受傻里傻气的发型又去烫头发,顺带着再数落一下托尼老师们。然而2020庚子年的春天,因为疫情,能让托尼老师剪剪头发成了一种奢求。
头发乃五官之首,好看的发型能改变一个人。所以年轻的时候我就挺喜欢观察别人的发型,但凡看到有那么丢丢与众不同的发式就会想自己要是也把头发剪成那样会是什么样?但年代限制了想象和个性。记得读大学时我们要么梳两个小辫,要么流齐耳短发,连绑马尾都很少。了不起卷个刘海儿还躲躲闪闪的,就怕显得另类了。可爱美之心是按捺不住的,发型不好看不出彩是不甘心的,所以还是总想把头发剪出样式来。但是,去理发店剪短发,那多半是用来丈量想象与现实的差距的。想要一个特别的发型不说为难师傅,自己都不敢接受,所以从理发店进去再出来全跟流水线下来似的,什么叫一视同仁无差别待遇就此秒懂。若为了将长发稍微剪短点就去理发店对我们穷学生来说几乎不要想的,太奢侈了。于是我也不知道缘起于我太喜欢评论头发应该剪成啥样好看,还是因为我那时喜欢乱涂乱画从而让同学们误认为我不会把头发剪的太难看?反正我竟然成了宿舍姐妹们剪发担当。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哪儿会剪出什么发型,顶多给头发齐齐边,剪剪短,只不过她们不挑剔,我也就没啥负担地甩剪子干起来了。WW专业剪头发的剪子✂️就是从那时起成了我的专属工具,几十年了跟着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现在依然躺在我的梳妆柜抽屉里,成为我回忆大学生活的遥控器。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S市,在一所学校当老师。虽说S市与我上学的地方比有些土气,但学校是新办的,年轻老师多,身上带着各个大学特有的气质,让整个学校生机勃勃、兼容并蓄、宽松自由,且文化气氛浓郁,讲真这种环境很让人舒服,可以张扬青春,可以彰显个性,也可以高调地让自己变美。美必须从头开始,所以我们这些女老师经常一起结伴走街串巷的找好理发店。那个时候好理发店就是门上要有“广州理发师”的招牌,理发师一定要带着浓郁的南方口音,越不会讲普通话越好。还要表明自己的技术是从香港学的,他那发型必是“杀马特”式儿的,那才代表他跟上了潮流。但紧跟潮流和讲一口广式普通话真说明不了什么,把剪头发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们,常常是去的时候兴致勃勃回来那叫意兴阑珊,感觉这钱花的有点冤。我那时留长发,一般都是扮演陪着去的角色,尤其是跟着XW小姐去剪发的时候多。理发师剪的时候我围着转,看人家剪。我觉得单从技术上看没啥问题,就是剪出来怎么看都差那么点儿意思。我在旁边指手画脚,回来继续评头论足,觉得后面应该再往上搓,发际线不应剪这么齐,毛一点更好看。我不知道我那会儿为什么就那么爱盯着后脑勺挑毛病。最后XW带着狐疑的表情说:不然你给修一下?我真心认为理发师剪的有点不尽如人意,但是毛病我可以挑让我把这没剪好的地方修剪好、我可不行。我这一犹豫XW却坚定了修的决心,我只好把大学时用的剪子拎出来,哆哆嗦嗦学着在理发店看到的手法修剪起来。从此后我没少在她头上祸祸和练手,而且总把剪发这事搞成一个欢乐小型评议会。一开剪楼上单身女老师会围观提建议,东一句西一句最后我也忘了最初到底是想剪成什么样的。不过我真的剪坏了XW也就说句:就这样吧反正过两天就长起来了。特飒。这里我必须讲一下XW,她是一个极妙的人,我觉得她的脸型鼻子嘴跟刘若英很象,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好看。她经常给人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但其实非常聪慧、好像凡事不在意又悟性极高、不擅说虚头巴脑的场面话却又活的极通透,没有什么企图心,感觉不出攻击力但你真惹她试试。这些特质在她身上奇妙的组合在一起,让第一次接触她的人都会觉得她的性格特有魅力。我从她那里学到感悟到很多东西,想法和格局都大大超过过去。真怀念当初跟她一起东游西逛的日子。
回到头发上,因为XW在剪发这件事上潇洒豁达,我的手艺和信心在她一路鼓励下直线膨胀,真敢给同事下剪子了。有个叫LiLi的同事身材苗条骨感,走路肩膀平端腰板挺直,我觉得她长得有点像英国女演员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脸型瘦削,鼻梁及两侧有一点雀斑,只不过脸色不是苍白的,是一种健康的浅棕,挺有味道的。
当时她把头发烫剪成两侧齐,蓬松垂在耳根,可后面却象喜鹊尾巴一样长长的直到到脖子根。就像这两天热播电视剧《安家》里孙俪演的女主角刚找工作时留的发型,只不过前面不同,后面妥妥的一个版型。我极力游说她把后面剪掉,这型太难看,她但笑不语。有一天我正和同事HX在我的宿舍聊天,她下课回来,听到我这里说笑就进来看看,我就又开始劝说她把后面头发剪短。为了证明我说的对,我把她后面头发用皮筋箍上,让HX看效果。大概我那个不允许说不的小眼神太热切,HX不但赞同我的看法而且还“助纣为虐”地出主意:我给你抓着她,你就给她一剪子剪掉,她不剪也不行了。大概LiLi迫于我们的“淫威”,咬牙同意,以一种慷慨就义的姿态等我找工具剪头发。我欢乐地撕报纸当披肩,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拽着她头发就剪,生怕她反悔,然后才进一步去修。我没怎么动她两侧头发,就把后面头发剪短到后脑骨上,与两侧连接成前长后短的样式,再从后面发际线往上剪出斜面就完工了。她本来是烫过的,所以剪完后显得厚重蓬松,效果奇佳。我又拿出我新买的一条象牙白的长裙子让她试,她比我瘦,这裙子她穿比我穿好看,HX又开始劝她把我这裙子买下来,配她新买的水粉色上衣。第二天近中午,她顶着英式发型,穿着前一天我们敲定好的衣服,很有风情地飘进我宿舍,说:今天去给学生上课,一进教室门,乱哄哄的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学生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过一会儿才冒出“呀!老师今天太漂亮了”。她说:你不知道,我当时心情可激动了,我都想写诗了。我被逗的乐不可支,非常开心、得意,成就感爆棚。现在想想都乐,等等我要是沿着这个路子发展……算了吧。
后来我因为又要去读书离开了我工作几年的地方。我还记得在学校最后一次给同事剪发是在我要离开的那个暑假。我承诺我的一个年轻同事一定抽时间去她家给她剪剪发。她生病了,已经好久没有修剪头发。我给她剪得很短,谈不上样式,就为清爽利落。我们边剪边聊,她爱人在旁边听着看着,偶尔也会插几句,轻声慢语,话题日常,室内灯光暖黄。再后来XW告诉我,我走后没过一年,我的同事去了。常说世事无常,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到,珍惜当下。可年轻的时候哪想那么多,不敢面对生死,也总以为有那么多明天可以挥霍。等明白,时光不待,空留惆怅!
话题有点沉重了。还是回来说剪头发的事吧。
我觉得大部分女人对发型都很在意,我的同好不少,但在美发和打扮上最有心得的是我从大学就认识,以后一路行来轨迹都能重合交集的同学及吵不散的姐妹儿。她属于肤白貌美大长腿那类的,气质出众,品位高很讲究。她那发型绝对跟别人不一样,也绝不随便找个美发店将就着剪。我在京读书时她来出差,会特意安排时间到王府井四联理发店剪发。那时四联可是北京头号价格公道,技术一流的国营理发店,去四联剪发得早早排队,我同学是门口排队时的那道风景线。后来她也定居北京,我俩没少在这四六城里到处寻找剪的好的美发师。但多半是她先去探路,告诉我在哪儿有个美发店有个美发师剪的好,然后我们即使绕大半个北京城也会去剪染烫,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不嫌累的。
现在不得不在年龄面前认怂了,不但白发增多,发量也越来越少,而且懒得再为剪头发跑远路了。好在美容美发店现在已经开的快比掉落的头发多了,小区附近每隔二三十米就会有一个店面亮堂、装潢也好的美容美发厅。每个店按美发师的技术分不同价位供客户选择,美发师也从阿杰、阿强变成托尼、杰森老师了。我每次去剪头发先提一二三要求,警告托尼我可以接受新潮发式但千万别给我剪成大妈型,老实讲在剪头发这件事上我可没年轻时候好说话了。年轻时剪一个好看的发型那是锦上添花,“花”不好了,还有“锦”,没剪好有青春做支撑,自己整理一下也能出门,再说生命力强盛时头发长得也挺快。年纪大了就靠发型撑个门面,剪坏了就全垮,所以我要求托尼一定给我剪好了。但每次我剪前提出要求或者剪完了开始挑刺儿时,托尼都苦着脸说,您头发太少了也太软,您烫烫可能会好点。我头发是越来越少,而且发质也越来越差,然而不能靠烫发挽救,老烫发的话那我就天天顶着一把枯草了。想想头发掉的越来越多,发质越来越差,应该是体内缺少能滋养我的东西了,适当补充一些营养品大概才是正道。爱自己从头开始,我就先寻找能让我少掉一点头发的营养品,当然还得安全、性价比高。比来比去我在单创平台找到澳大利亚的Vida Glow胶原蛋白粉,原料取自深海鲷鱼,对头发、关节甚至皮肤都有益。成为会员后价格比在澳大利亚的商场柜台购买还便宜,好吧就它了。在出不去家门的这些日子里,我虽然头发蓬乱,没型没状,但我善待它,滋养它。
斗转星移,日月轮替。等到夏花灿烂、绿树成荫,那时一定满世安宁,街头比肩迭迹,热闹非凡,我去找托尼剪头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