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如果对话的一方是一国之君并犯了错,直接指出对方的过错往往十分危险,甚至有可能因话语不当被杀头。此时,用类似的事例巧妙地暗示对方纠错,就显得十分重要。在这方面,战国时齐国的辩士淳于髡就给我们作了一个十分完美的示范。
一、用农民祈求神灵福祐而祭礼短薄等类似事例暗示齐王及时增加礼物数量和质量,从而求得赵国援兵而吓退楚国
淳于髡(淳于,复姓;髡念kun,第一声)是齐国的一个倒插门女婿。他身高不到七尺,但辞令机智善辩,多次作为齐国使者出使各诸侯国,每次都出色地完成了使命,从来没有受过屈辱。
齐威王八年,楚国对齐国大举进攻。当时楚强齐弱,齐国国势十分危急,齐王就让淳于髡带上礼品黄金百斤、车马十套到赵国去求救兵,淳于髡见了礼品心想“我家大王未免太小气了吧,这些微薄的的礼品让我怎么能求得来救兵呢?”于是他仰天大笑,笑得系在冠上的带子全都断了。齐王疑惑不解地说:“先生嫌礼物少吗?”淳于髡说:“我怎么敢呢?”齐王说:“那你的笑难道有什么可说的吗?”淳于髡微笑地说:“刚才臣子我从东方来,看见大路旁有个农民在祭祈农事消灾,他拿着一只猪蹄,一盅酒,向天地神灵祷告说:‘请神灵让易旱的高地粮食装满笼,易涝的低洼田粮食装满车,五谷茂盛丰收,多得装满了家。’臣子见他所拿的祭品少而想要得到的多,所以在笑他呢。”齐威王也是一代人杰,他一听就懂了淳于髡的话意。于是,齐威王当即就增加赠礼黄金千镒,白璧十双,车马一百套。淳于髡就立刻动身,到了赵国。赵王给他精兵十万,战车一千乘。楚国听到消息,连夜撤兵离去。淳于髡因暗示齐王及时增加礼物数量和质量,从而求援成功。
二、用自己在不受约束时酒量大增容易出乱的事例暗示齐王正视彻夜沉溺淫乐酒色的危害
淳于髡出使赵国求援成功后回到齐国,齐威王大为高兴,在后宫办了酒席,召见淳于髡赏他喝酒。当时齐威王爱恣意作乐整夜喝酒,沉溺于淫乐酒色之中,荒废了朝政,把国事托付给卿大夫。官吏们怠工腐化,左右却没有一个敢谏诤的。淳于髡就想借着酒宴的机会讽谏齐威王。酒宴间,齐威王亲切地问道:“先生您能喝多少才醉?”回答说:“臣子喝一斗也醉,喝一石也醉。”威王说:“先生喝一斗就醉了,怎么能喝一石呢?其中奥妙能听听吗?”淳于髡说:“当着大王之面赏酒给我喝,执法官在旁边,御史在后边,髡心里害怕跪倒喝酒,不过一斗已经醉了。如果家父有贵客来家,髡用袖套束住长袖,弯腰跪着,在前边侍候他们喝酒。客人时常把喝剩的酒赏给我,我屡次端起酒杯敬酒,喝不到二斗就醉了。如果老朋友很久没见面了,忽然间见到了,高高兴兴地说起往事,互诉衷情,大约喝上五六斗就醉了。如果是乡里间聚会,男女杂坐,巡行酌酒劝饮,久久流连不去,又作六博、投壶的游戏,配对比赛,握了异性的手不受责罚,眉目传情不禁止。面前有姑娘掉下的耳环,背后有妇女失落的发簪,髡私心喜欢这种场面,喝到大概八斗才有两三分醉意。天色已晚,酒席将散,酒杯碰在一起,人儿靠在一起,男女同席,鞋儿相叠,杯盘散乱,厅堂上的烛光熄灭了,主人留住髡而送走其他客人。女子的薄罗衫儿解开了,微微地闻到一阵香气,当这个时刻,髡心里最欢快,能喝到一石。所以说酒喝得太多就容易做出乱七八糟的事,欢乐到了顶就会感到悲哀。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这也就是说一切事都不可过分,过分了就会衰败。”用这些话来讽谏齐威王。
齐威王说:“您说得好极了!”就停止了通宵达旦的喝酒,并任命淳于髡担任主管诸侯国间的外交事务的主官——即诸侯主客。齐王宗室举办酒宴,淳于髡常在一旁陪饮。从此以后,王室宗族的酒宴因有节制而走上了正轨。
淳于髡真是一个善于用暗示来讽谏国君并取得突出效果的才智之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