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8.
当段誉回首往事,重温那段在西城中学静静流逝的青葱岁月,那个常坐在亭台边的矮石椅上,手托着鳃,偶尔会抬头遥望星空的少年,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他不再是那个手捧诗集,肆意幻想的少年。
跨越时光的流水边,钟灵、木婉清、王语嫣、郭靖、杨康、欧阳克——
那些日子所熟悉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他仅能用他手中那支纤细的笔,记载他们曾经有过的青春。
时至今日,心中仍有一丝丝的牵挂,西城中学隐隐是段誉他自己一个未竟的梦,那些日子虽已远去,梦也在流水般的年华中渐渐逝去,但在记忆的深处,仍珍惜它到永远。
跋涉在春意盎然的校园,是那淡淡的春风,曾掠过他少年的心海。过去的一人一事,一草一木,不时在眼前一幕幕浮现,尽管在那的时光无多,但它却成为他自己人生中难以忘却的寻梦之旅。
千言万语诉不尽自己对它的一片深情,一份眷恋。也许有一天,他会与它从此天涯别离,但也会偶尔在谈笑间回想在西城中学的日子,那时梦想在一步步迈进,那时的感情如潮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尽管它过于幼稚,意气风发。尽管身后的故事是多么的色彩斑斓,但他们这些人的生命已与西城中学有约,邂逅过一段割舍不了的尘缘。
多年前的三月,天飘过蒙蒙细雨,却在顷刻间,又挂起那张晴朗的笑脸,大地也似乎等待着苏醒,而周五的几何课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渡过。
那天上午,大家也似乎在感觉到大地放晴后所带来的清新,沉淀了季节的风尘。上课的钟声刚敲响,段誉刚坐定,不料几何老师马钰哪来的慧眼,几天来荒芜学业,本想藉波澜过后,恢复平静后慢慢拣起这几天抖落的功课。
段誉一个人傻愣在那儿,一时搪塞无言,只是不经意地双抿着嘴唇,深切地往王语嫣张望,希望她给自己一点暗示。但见王语嫣若无其事,低垂着头,一个人在翻书,以往被老师提问,要是回答不出,她也会暗地里帮几把,此次却见她不顾及朋友的颜面,段誉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又向斜右上角的郭靖求援,他似乎欲言,却又被马钰瞅了一眼,下意识地低下头翻自己的书。
段誉见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口不择言地说了几句。王语嫣别过脸,那眼眸流动,又似乎投以轻蔑的一瞥,段誉以为她还为昨天的事不了了之,自己已深切作了严格的检讨,可——
一时想不过,话也不多说,有些愤慨地哼出一句:“我不会!”便径自坐了下去,从抽屉里摊出一本杂志,头也不想抬,半隐忍着苦痛,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淆。
马钰在讲台不免有些尴尬,作为重点初中的学生,怎能如此不礼貌,就算回答不出,也不必如此。不请示反而径自坐下,本想上前训斥,又一想,为了不影响课程的进行,因小失大,便不去作置,转过话题。但段誉那时的心里又有谁猜透呢?
班上的众人一片愕然,一束束探询的目光毫不吝啬地射来,可谁又能洞察段誉那时脆弱的心呢?
结局是在下课后,被马钰拉去训斥一顿,在他偌大的办公室内,段誉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嘀咕着王语嫣这样做的缘故。
9.
当夜的月色皎洁得乳白,月儿把她温柔的银光投给清冷朦胧的星辉,但在段誉的眼前却似乎是漆黑的一片。由于夜自修坐在窗边的缘故,段誉总爱遥望那廖阔的长空,幻想自己的未来,尽管那天一直将疑惑带到深夜,但仍不忘要努力而上,毕竟不敢忘却回去时刀白凤那殷切的眼光。
三月里的春天,玉露含珠,雾气很湿,但百花竞相比丽,校内那些高大的香樟树长足了劲儿,浓荫如盖,树下的花丛,不经意地吐出缕缕芬芳,随风掠过,但掠不去心中滋生的困惑重重。一如微风拂过宁静的湖畔,在湖心中泛起波澜,丝丝涟漪。
几天来的情景像港台电视剧般一幕幕重演,旧欢如梦,滤去了尘世的悲哀。段誉看着满天星在闪,牛郎耕耘之余,有话要对织女讲,积压着爱的潮水,无处倾泻。
女人总是那么嬗变,昨天还一脸堆笑地冰释前嫌,今朝却又脸若静水,荡不起笑靥。
深思熟虑之下,决定以笔为友,化解这其中的矛盾,将心事以及早上的事的前因后果一一禀告王语嫣,融化这份苦水。
夜自修后,段誉照常去食堂边打水,回去的路上唏嘘不已,一路踏着月色,内心不知该往何处着落,信虽写好,但结果如何却不敢妄下定论。
一进宿舍,已在上铺的欧阳克探下脑袋,忙合上书,跳下来笑着说道:“段誉,你终于回来啦,我们可等到花儿都要谢了。”
段誉不作答,只是沉默地望了欧阳克一眼,回想一路上踢着小石,又不忘四处张望,自然走得慢。
欧阳克倒完水,不忘抬眼问段誉一句:“今天早上,你是怎么啦,好像很不乐意回答老师的问题,一股儿赌气似的?”
段誉一时无言,反应不过来。
“一定是有心事!”后面的杨康从蚊帐里探出头,不忘补充一句。
“没!”段誉据力解释。
“真的?”两人一齐发问。
“是这几天功课多,提问的内容又忘了复习,性子急点,说错了话。”段誉解释着。
“噢,那就好。”欧阳克说,“千万别跟老师过不去。”
“哎……,段誉,可别在中考前摔了跟头。”杨康关怀备至地提示了一句,扬了扬手中的书,继续说:“这几天我抽空看了本《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的,叫什么何员外来着,现在网上很红火的,看着倒还挺感伤的。”
“内容是讲什么来着?”欧阳克转过身一问。
“一个叫何乐的大四学生,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中,认识了大二的桃子,引发一场浪漫的爱情之旅,其中倒也有不少笑料,但最终逃不过毕业分手那一幕。”
“毕业后,难道就会分手吗?”段誉惋惜地叹了一句。
“逃不了的,不过大学还有商量的余地,在里面两只手最终握在一起,但已不是校园里的恋人啦!”杨康意味深长地说,口气宛似二胡般,把感情拉得悠扬,“初中、高中,十有八九到最后还不是一吹就散。”
段誉默然,一时无话。
“听说过劳燕分飞吗?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小说里骗人的,倒是港台言情小说把我们这一代人给蒙了,女生们天天幻想白马王子从天而降,丘比特的神箭射穿对方的心。”
“中学时代的爱情,可别太以为真。对么,段誉?”欧阳克得出经典结论,征询段誉的意见。
“郭靖,你倒说说。”段誉问正要发睡的郭靖,郭靖明显要养好精神,但他们的话未免也让郭靖无法入睡。
郭靖有些不耐烦地说:“爱情是什么,爱情是建立在好好学习,高学历上的附加品。学生时代,尤其是在中考高考之前,最好不要相信爱情,相信了也没用,顶多带来不幸。”
“你呢?”欧阳克倒回头问段誉一句。
段誉原还想颂扬爱的至高无上,柏拉图式的精神追求,却见他们倒对爱情没有过大的奢求。有番高见不敢拿出来供他们欣赏,只好暂时贮藏起来,供自个儿消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说着:
“钱钟书的《围城》里有这么几句形容爱情‘城里的人想冲出去,城外的人想挤进来。’倒不知人一旦闯进这围城,还冲得出去么?”
“这倒要看他的造化了,有些人斩不断情丝,一辈子受爱情的苦,书上多的是。”杨康不忘从书中得出经典教训。
“那倒也是!”欧阳克在一旁附和着杨康的见解。
“今晚,怎么扯到爱情上去了,下周还要月考呢!”下铺的郭靖不忘回过脸来提示了一句。
“用功点读书,以后再谈吧,该睡了。”说完不忘打了个呵欠,表示夜睡时间已到。
“嗯,差点忘了,今晚的功课还没复习完,明早还要补充一下。” 欧阳克说完,呵着气,把水喝下,放在一边,也随即翻身上铺。
“我倒不急,反正后天放假,留些周末消化吧。”杨康唱着诺,说完也伸进了床,盖被睡了。
段誉爬上床,内心一片迷茫,不知该如何处置。看吧,明天将是阴霾漫天,还是阳光四射呢。
那晚,段誉只觉得夜静静,梦长长。
10.
周六的早晨,阳光依旧明媚,但段誉的心再也明媚不起来,他的心也彻底崩溃了。三月的清风吹醒大地,也吹醒西城学校中这班热血少年沸腾着的心,但热闹的是他们,段誉什么都没有。
钟灵依然是信使,但这次却远远出于段誉与钟灵的意料之外,段誉眼瞪着信递到王语嫣的手里,她微抬双眸 ,抿了小嘴,连里边是什么也不瞧,两手一掰,裂了,叠在一起,一撕,碎了,像撒落在空中的一片片飞雪。钟灵也愕然,转眼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段誉,段誉眼瞧前方,心更为迷惘,她撕了信,但不知撕了段誉那少年时脆弱的心。
段誉原来不坚定的心渗出血,整个人瘫了,呆了,这——
王语嫣这一“狠心”,却不知让段誉过早地陷入感情的旋涡。
周五那天的失常演变到周六的碎心,又是戏剧性的转变,一切来得太突然,原来振奋着的心瞬间变得更为抑郁。
一周过去,周一再回到教室,然而爱意并没有锐减,几天来,吃饭觉得不香喷,睡觉时觉得不安稳,周末晚上魂不守舍,梦中的王语嫣在这清朗的海面一步步远离他的视线,段誉只是痴痴地望着一身青绿的她,衣带飘逸,嫣然对他一笑,海风轻轻拂过,秀发飘过王语嫣如雪般静谧的脸庞。泪水竟不经意地滑落。
段誉从睡梦中惊醒,环顾四周,空空是也。宿内的另三人正安宁地睡着,嘴边掠过一丝丝微笑,窗外夜益清。
那时的段誉本想理智地控制自己,不去想王语嫣,但雪花依旧飘洒在四周,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一时的错失,已挽回不了,欲上前加以澄清,但对方心意似乎已决,再去送信,只会误会更深,强迫之下,吃力读书,但当自己想静下心来读书时,一页页的字都像有意捉弄自己似的,迅速而又密集地堆成王语嫣灿烂的笑脸,依旧是那么清纯迷人。
段誉当时心绪全乱,撇下书,趴在睡铺上,只想昏沉沉地睡下,但雪依旧在下,还有真实的她,依然在前方静谧地坐着,望着远方泛神,而只是不远处一颗脆弱的心,她不知晓苦楚。
11.
接下来的几天,段誉屡屡要让自己壮着虎胆去打破僵局,解除冰冻,消散乌云,但天公不作美,每每遇到王语嫣那亲切的身影,却见她与一群友好的女生簇拥着来来去去,显然王语嫣在班里是很有人缘的。
段誉没有盘古开天辟地敢去排开那些女生,单独与王语嫣对质,澄清事实的勇气。钟灵与王语嫣是旧识,接触较多,相互间已养成默契。段誉也只有求解于她,通过她来洞察王语嫣少女的心思。
那天万里碧空无云,湛蓝着的天空如同平静着的大海,但那时的段誉,内心却翻腾不已,趁四周没有侦破者,在一次闲谈学习之余,故意提问:
“灵儿,你知道近来语嫣在想什么?”
“好像没什么,这几天不是平静地过!”
“但我却看出她好像有什么不称心的事?”
“会吗?我也不清楚,怎么了?”钟灵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段誉,好像他脸上已贴出了答案。
段誉生怕露出破绽,以往在钟灵眼前,他与王语嫣的感情纯粹是朋友的关系,因为感情这一码子事,一旦道出,恐怕连朋友也做不成。这是后来的他才深深体会到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试问道:
“上周六,她好像有点生气,把我给她的信撕了。”
“嗯,没错,我也看见了。”钟灵似有感触的点头。
“你有没有去问她为了些什么吗?”段誉迟疑地问。
“那时我去问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的泛神,好像在想什么,气些什么?我也不清楚。”钟灵撅起嘴,摆着一副不知所解的模样。
段誉有点惋惜地叹道:“唉,都怪我一时冲动的。”
说完,方觉自己说漏了嘴。
钟灵抓住话里的病根。
“你写信给她,老实说,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都是些关于学习上的事?”段誉心想幸好刚才说得委婉,才有绕题的余地。
“不太可能,肯定不是?要不然——”
钟灵一脸迟疑。
“她好像对你的信置之不理的。”
“那信——”
段誉咋一惊,摆手表示没有。
“她可能那时有心事吧,心情不快乐来着。”
钟灵似有赞同的点头。
两人一阵沉默。
“我也不清楚,以前跟她那么友好,恐怕那信触动了她,现在又——”
“当了代罪羔羊!”
段誉一阵沉默,不知该如何。
“你也别在意啦!语嫣有时脾气也不好,很难让人理解。”
段誉见她似乎为了安慰自己,“诋毁”自己的好友,内心大为感动,但这一切——
“嗯,我也不清楚,倒是你们这般女生,心里真是多变的天,像雾像雨又像风。”
钟灵冲段誉装出一副鬼脸,调皮地甩气离开,只留下孤单的他一个人不知对什么而叹。
但此后,段誉每天只要一回到教室,或偶然在路上,不经意望见了王语嫣的身影,心涛依旧微谰,失去平湖般的平静,如坐针毡,既不舒心,且神经紧缩,极不自在。
少年时的我们是多么容易冲动,多么容易被一时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多么缺乏稳定与等待。一般无法抗拒的爱与恨在那十六岁的流水边悄然摄取了段誉的身心,交融着,又强迫着他无法集中精力去听课,课堂如同堕入迷雾之中,段誉望着远处久久泛神。一天天越积越高的功课层层叠叠,如同小山坡般堆砌在他的眼前。
于是功课也不想补了,学业也荒废了,在杨康那儿借来的几部校园小说成了业余的精神食粮,也不顾及中考逼在眼睫,当时内心仅存着的是一时的彷徨无计以及无穷尽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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