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乡人族亲都是壮年男子,他们有的在救火,有的也跟着去追刺客。
“今次白府突生事故,白谦多谢乡亲族人出手相助。”白谦向大家作了个揖便同家人进内屋,白雪冰来不及和陶花笑道别,就被白谦拉走了。
陶花笑与众乡人同白府的家丁用了半个时辰才将大火扑灭,之后才跟着众乡邻出了白府。
出了白府,陶花笑抬头望着当空圆月,心想:“今宵怕是难眠,不如过河去找师父下棋。”行至江边,渡船人张老四早已去休息。于是他解开缰绳,跳上渡船正要摆渡,却看到船舱里躺着个人。
入舱一看,躺着的这人正是先前从白府逃脱的刺客,白云南射的那支飞镖还在他背上未拔出。陶花笑手指在那人鼻前探了探,道:“算你命大。不过你这么好的功夫死了真是可惜。”于是帮他拔出飞镖,再用随身的金创粉止住血,再把那人的脉,知道已无性命之危。
陶花笑知道张老四好酒,果真在仓内找出一坛水酒,于是抱着酒坛走出船舱,将顺水而下的渡船定在了江心。他就盘坐船头,吹着江风,对着明月,自斟自饮。
“给我也来一杯!”——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已醒,摸出一个碗,抛向陶花笑。
陶花笑接过碗,倒满。
那人走出来,与之并坐,问:“为何要救我,而不是杀我!”
“救人总好过杀人。”陶花笑递碗过去,“杀了你,哪个陪我喝酒!”
那人一饮而尽,从腰间解下佩刀,淡淡地说:“同彭天寒喝酒的人不多,这刀就送与少侠。”
陶花笑接过刀拔出一看:“好刀!好纯的绣春刀,原来你是吃皇家饭的……算了,我不习惯用刀。”说完将刀还回。边倒酒边说:“彭天寒!敬有名有姓的人!”
“有名有姓?”那自称彭天寒的人嘴角一丝苦笑,“我刚做了个梦,梦里我问阎罗王我活着是为什么?可半天阎罗王屁都没放一个,于是我便回来了。”他端起酒大口喝下,而后道:“今日彭天寒死去活来,突然感觉到活着很重要,所以,我以后要为自己活。”
“来,为能自己而活的人!干杯!”陶花笑说。喝了再倒酒时才发现壶已空。
“这刀你拿去,日后有机会去京城,拿它来找我,我们再喝个痛快。”彭天寒说,“但愿我配得上与少侠同席痛饮。”
“能一起喝的痛快的人着实不多!”陶花笑接过绣春刀,“在下陶花笑!日后必到京师讨酒喝。”说完举起空杯。
“一定!”彭天寒说,两人空杯一碰,相对一笑。
远远传来喧闹声,想必是白府的人还在寻找刺客。
“看来你得走了。”陶花笑道。
“是呀!”彭天寒看着远处那些灯火。
“陶某有一事相求!”陶花笑道。
“我与白谦白大人本无恩怨,这回只是受人所托。”彭天寒知道陶花笑要说的是什么,“我想即是要为自己活,便不会再为他人所累了。”
“谢了!就此一别,京城再见。”陶花笑道,说完拔出撑杆,交与彭天寒,自己一跃入水。
“后会有期!”彭天寒对着水里道。
陶花笑在水里望着渐行渐远的渡船,突然想起了可怜的张老四,先前的那船有去无回,要不是钟灵寺方丈捐助,他便失业了,而这只船才撑个几天,又随波而去了……
陶花笑游上岸,上钟灵寺与师父下棋。
就一盘棋,两人下了好几个时辰,下得两人大汗淋漓,终了还是和局。陶花笑本想再下一局,陶精忠却道天亮了,劝陶花笑还是回去休息。
陶花笑一出寺门,就看到江中的几艘大船,那分明是白谦来时的官船,于是狂奔下山,沿江叫着,白雪冰闻声而出,对着岸上的陶花笑挥手大叫着:“我在京城等你,你可一定要来。”
陶花笑跳着叫着:“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一定会皇榜高中,你要等我……”
白谦出来,呵斥着下人把白雪冰拉回了船舱,陶花笑又跑上悬崖,却只能看着船渐行渐远,直至消逝……
陶花笑无力地回到家中,家丁递来一封信,说是清早白家人送来的,他急忙打开,是白雪冰字迹,却只有几个字:“一日三秋两地人,相思无用京城会!”接下来一整日,陶花笑便是对着那张纸发呆。
直到晚上点灯时分,外出十余日的母亲梅千桦回来,陶花笑的魂好似才回。母亲带回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这是小龙,你九叔家的孩子,你九叔家出了事故,夫妻俩都走了,这回,你得带小龙去大爷爷那。”
陶花笑望着那虎头虎脑却两眼泪汪汪的小龙,顺口地问:“大爷爷?”
“大爷爷你前年见过。还试过你功夫。”梅千桦说,“京城大道镖局的。”
陶花笑听到“京城”两个字,立时两眼发光,跳起来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梅千桦一脸不解地道,“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真是太想大爷爷了!”陶花笑拉着小龙的手就往门口走去。
梅千桦叫住:“你这是干嘛?”
“去京城呀!”陶花笑道。
“我的傻仔,是去京城你以为是到隔壁乡里看大戏呀,都这个时候了到哪里去找船?”梅千桦道,“再说,你也得收拾一下行礼,跟你师父打个招呼。”
“母亲说得是!”陶花笑点着头,但还是禁不住心中的欢喜,他抱起小龙说:“小龙呀, 你真是太可爱了!你真是来的太好了。”
“他是你的堂弟,你们这辈你排十三,他排十九。”
陶花笑捏着小龙的脸蛋道:“弟弟,我的好弟弟,我的亲弟弟!”
“又说胡话了,是堂弟!”梅千桦道:“你呀,想到要远走高飞就这么开心吗?你可知江湖的凶险、人心的不测?”
陶花笑放下小龙,说:“母亲放心,出门在外,笑儿自然会小心处事的。”
梅千桦点着头,“那你去收拾吧。”
陶花笑简单收拾了些衣物,坐在窗前灯下,擦着桃花剑,以前他常说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父亲的那个江湖,去找一找有关父亲的那些传说。明天,出了这镇子,应该就算踏上了江湖路,他是这样想。
梅千桦进来,递给陶花笑一包银子,说:“出门在外钱财不可少,记得不要落白。”
“记得的!”陶花笑道。
“话我也不想说太多,什么江湖险恶,什么人心不测,得你亲身经过才知道的。只是有一点你得记得:若某日你碰到那把刀,不要想着报仇。当年你父亲的死,说到底还是情伤所致。”梅千桦说,这也是她最不想说的。
陶花笑听过师父讲过太多关于父亲的故事,也听过父亲的所谓情伤。他点点头说:“我晓得的!”
“你既然晓得,那你也要记住,”梅千桦笑着说,“离冷家的人远点,尤其是冷家的女人!”
陶花笑也笑了起来:“传说冷家的女子长得最好看,是不是真的?”
“说正经的呢,你还笑!……如果说陶家还有天敌,我想那便就是冷家了!冷家的女子对陶家的男人总有着一种无形的杀伤力。”梅千桦叹了口气,说,“刚听你师父说,你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姑娘呀?”
“明知故问!”陶花笑脸红了起来,“师父肯定都跟你说了的。”
“是说了,但娘亲想听你自己说呀!”梅千桦说,“白家那姑娘我见过,白夫人与我有过交往,我儿子的眼光不错呀,名门望族,大家闰秀,说真的,配得上我儿子。”
“真的,这么说娘是答应啦。”陶花笑跳了起来。
“娘亲要是不懂你的心思,怎么让你送小龙去京城。”梅千桦笑着道。
“ 娘亲真是太伟大了!我真是太爱你了。”陶花笑道。
“肉麻得让人受不了,”梅千桦站起来说,“你也早点休息。”
“是!”陶花笑点着头,送母亲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