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落地窗绕过来,被风吹淡了颜色的窗帘在阳光下轻轻翻飞,仍留存阳光温热的被子如梦一般向着记忆的深处延伸下去。频率始终相同的钟摆,落下眼帘好似睡去,岁月弯成了弓,在六十与六十之间渐行渐远。
青杨心意疏懒,将瘦弱的后背挺直紧紧贴合着沙发,手中的笔在白纸上,移动,铺开了记忆,却什么都没有留下。电视机里持续的嘈杂的声音,晃动不停的节目。刚洗的头发贴在墙壁上,拖沓着水的印记,有着艺术品的完整。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蓦然悲哀。
晴空透过巨大镜子静静的审视着自己,寂寞轰鸣,关于她的记忆都从梦里走出来,像水洗过一样,那么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中,低声说了声晴空。
他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可又觉得一切又在在梦中。
晴空是一个心沉若水的女孩子,她从不把情绪写在脸上,而是放在心里不表现出来,是那种心里风起云涌而脸上静观云卷云舒的不惊慌。
她的头发很长很浓密带着小孩子一样的骚乱和柔美,如波浪一样滑腻柔软,远远望去,像茂林中的一团野火。
清秀干净的面容,眼睛如秋日晴空一样明净,细长的眼睛那么寂静,目光流盼时,深灰色的瞳孔好像围着云雾一般,深不可测,充满故事。
记忆中的晴空总是形单影只,仿佛将影子挂在了空中,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可以扰乱她。
那时候的晴空在青杨的眼中那么不快乐,喜欢独自踩着脚步走走停停,喜欢目光直直的盯着远方,漫不经心的环顾,格外认真的注视着课本,每每试卷上的100分都像脖颈上的红领巾那么鲜艳美好。
那个阳光铺满街道的午后,青杨像往常一样沿着旧路回家。手里拿着不及格的期末卷,心里就像经历万吨石头沉入大海,涌起来的浪花凶猛的吞吐回家的路程。他心乱的踢着脚边的石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百无聊赖的数着步子。
突然一阵嘈杂声袭来,耳边轰鸣。他的目光由下到上,眼帘抬起,强烈的光线涌入视线,瞳孔放大。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晴空。那个淡黄色衬衫好像隔离了附近的嘈杂,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课本,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弯动,马尾高高扎起的样子真迷人。
后来青杨才知道,那是晴空刚到这里不久。晴空父母刚刚离婚,父亲远走美国,母亲带着她来投奔在这里的祖父母。
不久,她的母亲再婚,将她托付给祖父母,并每月按时寄来一笔抚养费。祖父母重男轻女,自打晴空出生也没有探望过、照顾过,更不用说会花多大力气去照顾晴空。祖父母痴迷于打牌,不顾时间。晴空经常被锁在门外,她也渐渐的有了在家门口坐着写作业的习惯。
潺潺的流水,你能带走着这可怕的事情吗?晴空看散着光发着热的太阳,不知如何开口。今天的太阳似乎有点沉重。
青杨第二次见到那个淡然如水的女孩子,是在一次美术公选课上。
由于昨晚通宵打游戏,青杨5点才睡。定好的8点的闹钟响了一次又一次,睡梦中好像看到了杨老师正在凶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一通。他猛地被惊醒,这才胡乱的捋捋头发,胡乱的将昨天被烟味环绕的短袖套在身上,大摇大摆的向教室的方向走去。进门后并没有意料中的训斥,也没有往日聚集的目光,青杨有些不适应没有任何回应的迎接。沿着大家注视的目光,他注意到了讲台上那个身影,茕茕孑立,充满魅力。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以及脸上自信温婉的笑容。
青杨的思绪飘回了那个让人怦然心动的午后。
当再次看到晴空的时候,青杨的脑海中便闪现出一句让他惊慌不已的话语: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右手的青筋突起,像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着急将让自己心动的糖果装在手心。
他拿起随身带的单反,急切的想把这个美丽的女孩子装进自己的镜头,随着快门的开启,时间被凝固下来,作为此时此刻的记录是不可重复的,也将成为永远。
青杨是一个热衷于摄影的人,他用无声的相机代替了在无限美景面前力不从心的语言。他去过烟柳繁华、温柔富贵的江南,冥冥天空,风烟俱净,澄澈得如一汪清水,水墨江南;他去过萧瑟干燥、大漠孤烟的西北,苍茫云海,寒风似刃,凄凉得不生寸草,大漠西北。
他享受拿起相机捕捉每一个美好瞬间的感觉,甚至以为时光虽老去,心爱的人或事物永远那么年轻地存活在每一个鲜活的镜头中。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青杨打开抽屉拿出相机,翻看照片。荣耀的舞台上,淡黄色的女孩就这么呆呆的站立着,与青杨遥遥相望。镜头里的双眼迷茫入睡,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青杨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冲破了黑夜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
午后阳光下淡黄色的女子啊!我在思念着你呢!
青杨第三次见到那个淡然如水的女孩子,是在一次朋友生日会上。
曾有一次,朋友生日,便邀请一群朋友去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吃饭。大家都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亦谈笑亦说话,都是直率并且亲密,加之屋内的高温,一直十分热闹。由于桌位是正对着餐厅门口,当一个女孩子挽着晴空的胳膊走进来时,青杨的视线便深深被她牵扯,一瞬都舍不得离开,安静的沉浸在这场视觉与味觉的盛宴中。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着难以名状的缘分的。
或许感应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晴空不自觉的对上青杨的眼睛,微微一笑。
后来,晴空对青杨说,在自助餐厅我第一次遇见你,直视绚烂面容上漆黑的眼瞳,神情缥缈,看见你的眼睛仿佛就看到了全世界。
青杨整个人仿佛脱离了这个热闹的生日会,整个灵魂飞往到了晴空的身边。他安静的注视着她,不敢打扰这个上天赐予的小精灵。看着她将餐桌前的烤肉用生菜仔细卷好,送入口中。吃东西时,她将人性的贪恋暴露无遗。于谁,可能都会如此,并没有值得羞耻之处,反而真实可爱。
青杨第四次见到那个淡然如水的女孩子,是在那封缠绵爱意的情书中。
我从未如此相信,如此确定,谁会是我的宿命。直到你的光晕在我的黑夜降临。
正值年末,从一年的开始到终结,青杨的心思都扑在晴空的身上,却只限于默默地注视,从不敢去打扰。青杨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禁越发落寞。烟雾如龙,女人牵着狗,咖啡店的灯火亮了,童年的玩具旧了,岁月也弯成了弓。身边的事物一个一个向后移动,离自己越来越远。青杨不禁心中一颤,为自己捏了把汗,是否晴空也不会再想起我,甚至都不曾发觉曾遇到过这么一个男孩。想到这里,大脑好似变成了一个黑洞,往昔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吞噬,整个世界仿佛陷入巨大的黑暗中,再也寻找不到晴空的身影。
青杨飞一般的跑回了家中,将爱藏在那风暴的口袋里。
坐在书桌前,青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把自己编织在噩梦中,将未来的两个人置于世界的两端,仿佛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思绪下沉,闭上眼睛,好像看见一把剪刀,将两人之间原本简单的关系也断的干干净净。太阳下山之前,终于酝酿了一个看似普通却在心中惊起涟漪片片的想法,他一定要给晴空写一封信表达自己的爱意。伴着昏黄的灯光,他就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歪着头,瞳孔无限的放大,用尽全力的写好每一个字,仿佛每一个字都将是晴空眼中洋溢的笑容。
光阴就这般流淌着。当薄疏的晓雾被清风吹的几乎罄尽时,一轮新的朝阳缓缓升起,清晨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与活力。青杨终将满满的爱意写在笔尖,融于墨香。还未来得及伸懒腰,一眨眼他便来到了晴空的家门口,在门口兜兜转转,却始终不敢按下门铃。当他快要打退堂鼓时,突然发出了开门的声音,他呆呆的盯着门扇慢慢的被推出来,迎上晴空那张精致的面庞,一时不知所措。晴空充满惊愕、诧异的目光在他的脑海中无限放大,脸羞的通红。
晴空伸出双手接过那封信,那回音放空在微风中成了秘密。
青杨第五次见到那个淡然如水的女孩子,是火车窗口最后的回望。
黑色的烟雾从火车上飘起,她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和自己共生十年的小城,冬天还没有来的时候,她便去了南方。
火车开动了,在深夜的左侧,那个女孩子消失不见了。
青杨再也没有再见过那个淡然如水的女孩子。
他走了很远,看到远方的树枝在长,黄昏中的野花变成另一种颜色,静静驰过的列车,颤动的羽毛……
心最后总要滚动一下,关于她的记忆都从梦里走出来,像水洗过一样,那么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中,低声说了声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