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漫步在曲折的海岸线
黄昏正一点点变蓝
灰蒙蒙的海渐渐漆黑
一卷卷白浪奔向黑色的礁石……
“你不过一条鱼,
如何能抵挡住大海?”
“也许在海里我无能为力,
但搁浅时,却可以。”
远处的棕榈树环绕着星空
潮水随夜色一齐涌入海滩
沙纹起伏,形成了无数个水洼
每一阵风起,水洼就发出细碎的声音
白日里,阳光挥手间将沙滩
幻作一道滚滚的星河
你呜咽了一声
游摆着鳍尾,潜进了深水
水变得混浊,而你却发笑
你以为,你此刻就是马里亚纳的王
有多少着迷的巨浪
击打着礁石,为你擂鼓呐喊
有多少发狂的光束
烧灼着水面,为你颤栗不已
你以为,你是马里亚纳永远的王
是太阳之神,宇宙之尊
你忘了吗
那个血霞遍染的黄昏
乌云团在海面翻滚
椰树林像巨蟒盘绕在海岸
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海堤被大浪擦得雪亮
而你刚靠近海面
一道光就径直劈向你
将你从水面剥离
随着白浪一起
被狠狠甩在
遍是棱角的乱石丛
那一刻你拼命摆动
你的鳍尾和腮
可仍旧没能揪住
海浪的领带
也没能踩上海鸥的翅膀——
一股强劲的失重感
将你死死钉在黑礁石上
你眨了下眼眶里泵血的眼珠
感觉看到了极地的雪和闪电……
尽管你是条温带鱼
我想我再也回不到鱼群
再也回不到那熟悉的水域
那里的每一度氧气,每一缕阳光
每一度盐分,每一汞水压
再也不会有了
那里的每一根海草,每一座珊瑚
每一条沉船,每一粒沙石
也再也不会看到了
至于沙丁鱼群龙卷风般的舞蹈
蓝鲸纵身披波斩浪的俯冲
更是奢侈的臆想了
再也不会和他们一起
游过密密的海草
浮出水面,看那蔚蓝的青空
然后吹一个泡泡
就猛地潜入深海
再也不会和他们一起
追逐沉入另一边海岸的夕阳
看红霞如何随晚风逝去
看星粒如何蹦跳着聚集
最后追不上了,扭头
嘲笑身后一大群海鸟……
对了,我还会遇见你吗
潮水拍打着海岸
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群星太远了
四周都是黑暗
你坐在月亮里面
散发着光茫
冬天你和我一起
沿着漫长曲折的海岸
游过厚厚的冰层
浮出水面,却发现
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港湾
这里没有人类的船只停泊
没有航母,没有舰艇
也没有鱼雷和导弹
它狭小,却温暖明亮
崖壁上还长着几棵小树
远处有稀疏的鸟鸣
我们,摆动着鳍尾
激起白色的浪花……
夜雨过后
远处的海岸
惊现一弯明亮的彩虹
海里游泳的人们
争先涌向岸边
纷纷举起手机和相机
拍照留念
夏日的热浪短暂消退
沙滩依旧湿热
那些坑坑洼洼的水洼
早已被熨平
整个沙滩一览无遗
荡然无存
留不住那么多搁浅的游鱼
而不幸的被扎进沙子
鼓动着腮和唇
一动不动
偶然间挣扎
腹部就猛地鼓起倏而收缩
宛如一只凶狠的河豚
朝阳像一轮巨大的红眼睛
升初蓝绿的海面
照耀着陷在沙堆里的游鱼
今晨无飓风,也无骇浪
平静的海面泛起浓雾
鸥群低飞着呕哑
岸边的棕榈树无声地屹立着
树后向天边蜿蜒的沿海公路上
疾驰着五颜六色的汽车
更后面是头裹云雾的摩天大厦
阳光漩涡般汇聚在巨幅落地窗上
折射出无数尖锐的冰椎——
阳光如风一般无孔不入
又像块巨大的金烙铁
从空而降,
碾压,灼烧一切
海浪何时乘风而来?
哪怕在无人的岸边
潮水何时漫过海滩?
哪怕在失落的黄昏……
阳光像块巨大的金烙铁
碾压,灼烧触碰的一切
游鱼仍陷于沙海
鳞腮干涩,心肝俱焦
苍白的双目投向茫茫大海:
若一身疲惫,伤痕累累
回不了最初的地方
那就让记忆启程
让渺若珍珠的心再跳一次
听一听,血与海的流动
让斑斓如梅的腮再舞一次
听一听,风与浪的交织
“我不过搁浅的游鱼
如何抵挡得住汪洋大海?”
“可如果,海掀起巨浪
要将你淹没呢?”
“唯有一声咆哮,移山填海;
唯有心肺皆裂,一腔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