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人,正如我最初见到他的那样,只是呆坐在老树根的一角。
每每从那个路口经过,我都下意识的往那个角落瞥过去,一张树痕般的脸同身后的树根一样,都斑驳在岁月的流沙中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会被时间的洋流冲散到哪里去。
广州的天气是极其湿热的,即便入了冬,也没有几天凉风簌起的天气,对于我这样一个地道的北方妞来说,着实是一种罪过。以至于后来和母亲视频的时候,闹出了她在家裹着棉袄,我在学校穿着短袖的笑话,每次想起这件事来,心里总是痒痒的。
你说,时间到底是什么,它在发生着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心底总会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敲击着我的大脑,我的心脏,我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血液。
后来我在读《巨人传》的时候,总想写点什么,可话语堵在喉咙。
“我想纪念点什么,脑子里却没有东西,没有事,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如往常一般,我再次在放学回宿舍的路上,见到了那个让我感到不解的老人,他也像往常一般,只是呆坐在轮椅上,呆坐在那个墙角。
我站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盯了好一阵子。他的眼睛望着前面不知道哪个地方,我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脚步声,银色的头发半掩着脸,轻探过来。
“您好……”
“今天天气真好。”他使劲的笑着,嘴鼻旁边的皱纹蜷缩起来,同眼角的那些痕迹连接起来,好像水和天的交界处。
“是挺好的。”我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油乎乎的刘海,同汗涔涔的皮肤黏在一起。
“您为什么每天都坐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每天都走过这里?”
“您吃饭了吗?”
“没有。”
“您在想什么?”
那几分钟里,我只听见了些许微风吹过的声音,还有那藏在天气里的闷热。
过了好久,他也没有说话,半闭着嘴巴,我隐约看到他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后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在那条路上停留半个钟头的时间,他很认真的同我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说他怎样在外面混,偷吃了谁家的饭,又往哪个靓女的书包里塞过青蛙,只是很少听他说起过自己奋斗的那几十年,大概也不愿提起,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前方那片方寸之地。或许,老人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最青春的那几年,我不敢苟同。
“树叶是会落的,只是速度不同罢了。”那一天,他忽的蹦出来这么一句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晓得什么原因,那一天的广州格外的冷,虽不至于北方的严寒,也足以让人手脚发凉了。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我再也没有像往常一般见到那个老人,那棵老树根还呆在那,不同的是,周围落了满地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