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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日午后,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像一个大火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热浪与草木的气息。小镇边缘,一条蜿蜒的河静静流淌,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星星点点,像一颗颗闪烁的钻石。河堤两岸的小草耷拉着脑袋嫣儿吧唧,只有三两蝴蝶在周围转悠。
小军和邻居家的两个男孩趁着大人们午休的空档,来到了河边。小军读小学二年级,另外两个男孩读小学四年级。他们迫不及待脱掉全身衣服,“扑通……扑通……扑通”纷纷跳进河里嬉水,欢快的笑声在河岸回荡,夏季的炎热被这份纯真和快乐驱散了几分,此刻对他们而言,河水是夏日的乐园,是解暑的天堂。
他们越游越远,正当他们尽情玩耍高兴万分时,危险悄悄来临。小军不慎滑向了深水区,脚下似有一股像旋风一样的力量把他往下拽,他顿时慌了,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小小的身子在水中挣扎,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水面,发出微弱的呼救声。另外两名男孩开始以为他在闹着玩,看着他沉下去后迟迟没露头,瞬间慌了,赶紧往岸边游颤抖着大声呼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不远处一名正在赶路的男青年快速跑过来,脱掉上衣什么也没说,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朝着两个男孩手指的方向游去。
他的动作敏捷有力,保持高度的警惕和专注,迅速靠近小军,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腋下,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向岸边游,快到岸边时两名男孩也过来帮忙,把小军救上了岸。小军由于呛了一阵水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呼吸微弱,男青年立即对他进行抢救,对小军压腹捶胸,实施人工呼吸,不一会儿小军“咳咳”两声吐出一口水,终于醒了过来。小军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张脸,头发上还在掉水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男青年轻拍他的背,嘴上安慰道:“没事了,别哭,你已经安全了!”小军哭得更凶了,一把抱住男青年的脖子,边哭边说:“谢谢……哥哥,谢谢你!”
这时周围已围了一大圈人,是在附近做农活的村民。大家正热烈议论和纷纷称赞男青年时,一名中年妇女从远处边哭边喊,一路奔跑过来,周围的人让出一条道,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军“幺儿……幺儿”叫个不停,左看看右摸摸,上上下下检查着小军的身体。原来不知是谁认出小军后赶紧通知了他的家人,来人正是小军的妈妈王巧凤。男青年退到一边,看着这对母子相拥而泣。这时不知是谁大声说了句:“巧凤,今天要不是这位年轻人赶来及时,你家小军可危险了。”
中年妇女这才恍然大悟,止住了哭声,起身一下子跪在男青年的面前,不停地磕头道谢,男青年扶起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他没有大碍!”
“大兄弟,你是小军的恩人,大恩人啊!”小军妈拉着男青年的手,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男青年连连摆手,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也是刚好路过,应该做的。”
在小军妈的再三追问下,男青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原来他叫张强,十九岁,是外省人,几天前来这个小镇姑妈家玩,中午准备去赶车回家,路过此地时遇上了小军落水这事,毫不犹豫伸出了援助之手。
不管小军妈怎么挽留,张强谢绝去小军家里停留,母子俩只好向恩人告别,眼里含着泪花,对张强千恩万谢!看着张强离去的背影,小军妈越想越后怕,扯着小军的耳朵往家的方向走,一边在嘴里念叨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拍打小军的背。
这个夏天的暑期,40度的高温下,小军一家永远也忘不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那位正直勇敢、助人为乐的年轻人。
2
小军全名蒋小军,父母早年在外打工赚了一笔钱,回乡后在镇里开了一家小饭馆。父亲蒋鹏程为人厚道大方,母亲王巧凤心热嘴甜,一条街的人都和她家关系不错,饭馆的生意还算兴隆。小军的头上还有一位比自己大六岁的姐姐蒋小倩,正在读初二,姐弟俩关系好,姐姐很照顾他,从他很小的时候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姐姐准会给他留着。
小军这次溺水,全家人后怕了好多天,特别是姐姐,听完母亲的叙述,紧张得张大了嘴巴,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提着的心久久放不下去,在心头一遍又一遍地感激和祝福那位好心的救命恩人。
小军的父母从心底里希望姐弟俩不要走他们的老路,能多读书跳出农门,家里事再忙也不让他俩帮忙,怕耽误他们的学习。小军从小就爱看书,从一开始上学就对学习有浓厚兴趣,每个学期的“优秀学生”奖状少不了他,他的学习成绩父母从不操心,每次开家长会他都能给父母长脸。他姐姐蒋小倩就不同了,从上幼儿园起,每天不是一小哭就是一大哭,拖沓着不想去学校,好说歹说进了学校,总被老师点名批评,从开始读书,成绩就是班上的“尾巴”,她父母想了很多办法,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经常找老师给她补课,后来她勉强升入了初中。她的学习也成了小军父母担忧的事。
五年后。
蒋小倩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去读了当地的职业高中,职高毕业后她不甘心留在家里帮父母照看生意,想跟随同村年长的几个姐妹去广州打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父母考虑她年纪也不算小了,同意她出去历练历练,见见世面。
蒋小倩来到广州后,经同行的姐妹介绍,进了一家制鞋厂,她对读书不感兴趣手工活倒是做得不错,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个行业,在这个制鞋厂稳定了下来,厂里包吃包住,每月能拿到4000元左右的工资。她是个勤俭节约的人,除了基本零用,攒下的钱都存了起来。
进厂后第二年,在一次老乡带朋友的聚会上,她认识了一名男孩,名叫张凯,比她早来广州两年,在一家电子厂做工。张凯长相帅气,谈吐得体,是蒋小倩喜欢的类型。蒋小倩温柔文静,张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男孩和她不是同一个省份,比她大三岁,父母去世早,家里有年迈的爷爷和一个哥哥,哥哥为了照顾爷爷留在家乡找活干。张凯对她很体贴很细心,每逢法定节假日,只要不加班,都去厂里等候她,约她出来玩。
这一年春节回家过年,蒋小倩本想把她和张凯恋爱的事告诉父母,当她才开始试探性说就遭到了母亲劈头盖脸一顿吼,让她不要在远的地方找男朋友,免得一个人将来孤零零在外乡受欺负没人管没人疼,家里是不会同意的。蒋小倩赶紧闭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想想等以后再找机会吧。已读初三的小军在旁看到姐姐闷闷不乐的样子,悄悄地问:“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蒋小倩白了他一眼,回答道:“小屁孩懂什么?滚一边去。”
蒋小倩和张凯两家人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还真有无巧不成书的事。
3
过完春节返回厂里,通过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蒋小倩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张凯不仅人长得帅修养好,还特别能吃苦,除了电子厂的工作,还在外做了两份兼职,给自己买东西也很大方,但他本人却从不乱花一分钱。他对朋友的事也很热心,力所能及的事他都愿意帮忙,周围的人都说他正直善良。
最关键的是,蒋小倩觉得和他在一起既安心又快乐,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总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力量和看到生活的美好期许。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临近。张凯邀请蒋小倩陪他回老家过春节,蒋小倩想到之前父母的态度,并和张凯说了他们的想法。张凯戏谑地说:“要不我随你回家吧,我总得亲自去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蒋小倩想想这也是个办法,总得找机会给父母说她和张凯的事,再怎么样父母也不至于把张凯轰出家门吧。两人商议好之后,张凯根据蒋小倩提供的信息,给蒋小倩的父母和小军精心挑选了礼物,随蒋小倩回老家过春节。
这一年冬天很冷,她们回家的那几天,天空飘着雪花,到处白茫茫一片,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打气。他们到达小镇的时候已是下午了,远处山坡和房屋上还盖着厚厚的雪,主街道被清理出一条路来,两边的树上时不时“啪”的一声掉下一团雪。
到家后,给她们开门的是小军。小军看见姐姐身后跟着一位帅气的男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对着他笑,他赶紧接过东西,把他们让进屋来,然后跑到厨房的门口喊道:“妈,姐姐回来了。”
小军妈高兴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在看到张凯的那刻,笑容收住了,脸上一愣一愣的。
蒋小倩赶紧介绍:“妈,这是我朋友张凯。”
张凯笑着打招呼:“阿姨好!冒昧打扰!”
小军妈呆在那里没说话,眼睛却盯着张凯的脸看,一眨不眨,仿佛在搜寻什么?她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蒋小倩在旁边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才缓过神来,指着桌子边的凳子说:“哦,坐,你们先坐,饭一会儿就好了。”说完回到了厨房。
不一会儿,小军的爸从外面办事回来了,见到张凯的时候,他没有小军妈那样的表情,相反一直笑呵呵的,和张凯自然地聊天,张凯也放松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小军妈也没说什么,只一个劲让张凯多吃菜,眼睛还是有意无意盯着张凯看。小军则像个话痨一样问姐姐外面世界这样那样,问到开心处还冲张凯笑,张凯也表现得彬彬有礼。一顿饭在和谐的气氛中吃完,没有蒋小倩之前想得那么糟糕,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收拾完毕,小军去里屋玩起了电脑。小军妈挨着小军爸坐下,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张凯,你既然跟着小倩回家了,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想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张凯的脸红了一下,然后坦然地介绍了他与蒋小倩的认识经过以及家里的情况,当他提到头上有一个哥哥时,小军妈激动地站起来插话道:“是不是叫张强?”坐着的三人诧异地看着她,张凯疑惑地问:“阿姨,你怎么知道?”
蒋小倩和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齐声说道:“你哥哥就是救小军的恩人?”
小军妈坐下来,激动地拉着张凯的手,详细询问他哥哥的情况,追问他在这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姑妈?当确认无误后,小军妈对着小军爸说:“老蒋,苍天有眼,让我们又找回了救命恩人。”
天气虽然寒冷,但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小军一家人既兴奋又激动,完全忘记了张凯是第一次踏进家门的客人。两个本不相干的家庭再次有了联系。
4
蒋小倩与张凯的恋情得到了父母的认可,两人心里像喝了蜜。张凯将整个事情如实告知了哥哥,张强没想到,自己当初无意的一次善举,促成了弟弟的幸福。
张强比张凯大两岁,父母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因突发疾病去世,爷爷把他俩带大。张强从初中起就担起了家庭的责任,爷爷年纪大了,弟弟要读书,他高中没读完就出来找事做,参加了当地农民工技能培训,通过考试拿到了电焊工的资格证,做这一行虽苦了点但找钱还算容易。可惜的是弟弟高中毕业也没能考上大学,最后兄弟俩商量,张强在家乡找事做照看爷爷,张凯随寨上的人一起去广州打工。
又过了三年,张强经人介绍与邻村的一位姑娘结了婚。蒋小倩与张凯甜甜蜜蜜,感情一如既往好。小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985名校,小军的父母可高兴了,在替儿子高兴的同时,开始张罗起女儿的婚事来。
蒋小倩是风风光光出嫁的,父母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对张凯家那边没有任何要求,一切从简,彩礼钱也免了。她父母觉得,张强曾经的大恩大德是他们几辈子都无法还完的,何况女儿心悦张凯,只要女儿幸福他们就心满意足。
小军大学毕业后通过人才引进进入到当地市直部门工作,他的学识和才干很快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认可,成了单位受欢迎的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的热心人也多了起来,他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心思不在此,谢绝了好心人。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小军有空的时候就去看姐姐,和两位哥哥也打得火热,张强家是个男孩,张凯家是个女孩,两个小家伙一见到他就缠上来,甚是喜欢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日,张家来信,说张强在一工地高空电焊作业中从架子上摔了下来,因失血过多当场死亡。小军一家接到这个噩耗,悲从心起,火速赶到张家。小军帮着姐哥张凯去现场与项目公司交涉,在处理后事的同时争取到了工伤赔偿金。
张凯的嫂子悲痛欲绝,搂着不满六岁的儿子几度哭晕过去。在安抚姐哥们一家的同时,小军陷入了沉思,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负担起张强哥孩子读书的所有费用。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姐姐和姐夫都睁大眼睛盯着他,他使劲点了点头,打定主意的事就不会改变。
后来,年纪轻轻的小军有了干儿子,只要有空就跑去看他陪他玩。
又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他拉着干儿子的手走在去游乐场的路上。小家伙问:“干爸,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儿子啊!”父子俩爽朗的笑声回荡在铺满阳光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