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剧,我可以找到一千个吐槽的理由,但总会有第一千零一个喜欢它的愿望。就好像安徒生的童话,记住的永远不是书里的故事,而是当时那个看童话的自己,毕竟,再普通的我们也成为过最好的我们——泡菜课代表
近几年,不论电影还是电视剧,只要tag上青春的标签,人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掏腰包为情怀买单。究其原因,大抵是生活中没有隐藏摄像机的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坐上时光机,将自己代入角色,一步步将脚下的憧憬和猖狂踩碎,铺垫成已经走过的怀念和可惜。
青春剧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乌托邦式的青春剧,比如李编的《请回答》系列;琼瑶式的青春剧,比如堕胎逃学的《左耳》; 纪录片式的青春剧,比如《最好的我们》。
【乌托邦式】
第一种青春剧,一出手就会是经典。它将生活中“求而不得”的爱情和“润物无声”的亲情放大成“顺理成章”和“润物有声”的现实:
有一个从生下来就“天注定”会爱你的学霸竹马,生长在一个不用卑更不会亢的完整家庭,拥有一群怎么走都不会散,且使用权限是一辈子的朋友们。
这种青春剧里没有“考不上学就会去要饭”的人生诅咒,更不用为了学业而怀揣着自断青丝的烦恼和壮士断腕的决心——反正,主人公长大后总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爹妈疼,老公爱。因为,这里的亲情是“你怎样父母都爱你”,这里的爱情是“我怎样都会爱你”。
这种“1+1永恒等于2”的顺理成章式的逻辑关系下所刻画的青春成长故事,是环环相扣的网状。每个人都互相勾结,打结,最后形成一辈子也解不开的死结。时光从88年磨刀霍霍到97年,也割不开他们彼此的联系。
始终处于完美状态的亲情,爱情和友情不需要人为地夸大矛盾,制造戏剧冲突,它所描写的核心就是这种乌托邦式的人生状态。编剧从不考虑往这条小河里投石子儿而掀起巨浪,她想做的只是描述这条潺潺溪流的内在走向——以诗歌式的赞美来刻画“虚惊一场”和“物是人却不非”的理想青春。
没有生死离别,也没有大起大落,只是“有事做,有人爱,有苦受”的100分人生——比现实美一点,却比白日梦真一些,介于求之不得和触手可得的完美临界点。
至于青春剧里必备的怀旧因素,这种乌托邦剧不用刻意去怀旧某一个刻度,因为它不是写给某一类人的。相反,它是放之四海皆可对号入座的万能公式,套在谁的头上,谁就能看到自己当年的青春。
比如《请回答1997》里程诗源疯狂了一整个青春的HOT,它代表的不只是一个叫HOT且早已解散的韩流组合,它也是20年后少女粉们变成妈妈粉也依旧哭喊着“欧巴”的水晶男孩,它也是每年的愚人节歌迷们都会认真想起的张国荣,它也是在江苏卫视重新合体后全场一起大合唱流星雨的“F4”;
至于《请回答1988》里常在广播节目中出现的李文世,其实不就是我们攒下早饭钱买了一卷又一卷磁带,每晚在复读机里循环播放陪自己入睡的周杰伦,陈奕迅,SHE….
这种青春剧和《理想国》一样,没人舍得否定。
【琼瑶式】
第二种琼瑶式的青春剧则是将早期伤痕文学的创作主旨发挥到极致:感情太浓烈,宣泄太强烈,叙述太猛烈。简言之就是:
恨不得为了爱情丢掉大脑,一起私奔到月球。对不起,我的青春太过温吞,给你的青春火焰剧浇了一盆冷水。
(其实国内的青春电影大多都是琼瑶式的,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年和我的少女时代成为一股清流,不过匆匆的网剧还是不错的)
【纪录片式】
第三种纪录片式的青春剧则是剥丝抽茧出千人一面中的一人千面。比如八月长安的《最好的我们》。
(1)纪录片式的亲情
亲情在每个阶段的表现方式也是不同的:vary with stages.比如越来越沉默精炼的父爱,越来越唠叨琐碎的母爱。我们所经历的亲情的外在表现形式如同一条随时间而变化数值的抛物线,在人生的某个阶段达到最密集的井喷形式,而后趋于平缓,继而又在某个时刻一冲上天。对大多数情况下的大多数人来说,高考和婚恋是达到峰值的x时间轴上的两点。
(咳咳,后面那位太幸灾乐祸了啊)
相比于“请回答”系列里对亲情细致且文艺的表达方式,长大后的我们所感受到的父母的关怀很多时候其实是有些笨拙甚至“功利”的。高中时期的父爱和母爱常常是夜晚挑灯读书时默默送来的一杯热牛奶;工作后总告诉你“遇到合适的就交往看看”。这些特定时期的亲情总是避免不了在无形中带给我们压力和烦躁,可这才是“休戚与共”的甜蜜代价。
(2)纪录片式的友情和其他情
青春时期,大多数的我们都是按部就班的一颗螺丝钉,一旦有任何的松动都会立马被外界敲头拧紧,然后继续按生产的流水线被打造运行。
高中时期我们的人生被高考利落地一分为二,天真地以为高考就是苦难的终点线,冲过去就能迎娶白富美走上无痛的人生巅峰。所以面对着高考倒计时日期上一天天缩水变小的数字,我们除了紧张更多的是窃喜;
所以当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们“高考并不是终点而只是人生的起点”时,我们只想回敬一句“bully shit”;所以高考完的那天我们用力把所有的试卷撕了粉碎,疯狂的解气中夹杂着疯癫的喜悦。因为,我们的高中离青春小说差了五年模拟的《点播》和三年高考的《王厚雄》,它是以高考为圆心的扇形图,所有人肩并肩地一起被笼罩在这片阴影面积之下。
高中三年的人生面临着“考不上好大学就会去要饭”的最大危机;高中三年的爱情顶着“早恋”的光环被父母和老师下了“人家考上好大学就不会要你”的分手诅咒。每月和例假一样准时的还有月考成绩单,放榜的那天就像疑似癌症患者等待病危确诊书的忐忑,有人逃过一劫,登顶花果山成了一山之王;有人却像是被全世界下了死亡通知书,心里怀揣着一整座跨不过的火焰山。“人生而平等”这句箴言从未像高中三年如此“真言”。
可是啊,每颗螺丝钉都有挣扎松动的时候。被丑陋校服包裹着,看起来千人一面的我们都默默地培植过自己的少女心。
少女的心思总是比少男单纯又复杂。我们很容易动心,却很难开口。比起“一切向脸看”的少男心动原理,少女们的暗恋方程式则是“成绩大过天”。在她们的眼中,每月贴在学校橱窗里的光荣榜就是一张封神榜,上面烫金的某一个名字用光了她这大半辈子的崇拜。以至于很多年后,参加同学聚会的最大动力还是当年那个不敢求,或求而不得的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一直站在自己仰望的目光里的他。
可是大多数的我们都很平庸:运气平庸到和只能和女生或者娘炮坐同桌,长相平庸到从不会成为早恋的犯罪嫌疑人,甚至连勇气也平庸到,问他一句“这道题怎么做啊”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大胆告白。这段比明星的地下恋情还要怕被曝光的暗恋,唯二的目击证人就是手拉手一起上厕所的女闺蜜,和自己在文具店用心挑选了一个好看的本子后所写下的少女日记。而对于袁湘琴式的女同学,我们更倾向于称她们为不怕死的武士,而不是让人心生敬佩的勇士。因为我们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长大后就会不一样吧。
于是我们笑着照完了高中毕业照,张牙舞爪地挥着手互道再见。认真地以为再见就一定会再相见。
可事实是,我们哭着照完了大学毕业照,一直不肯撒手地碎碎念着那句“一定要再见”。原以为自己终会成为为爱飞身扑火的郑微,却发现年少时像耿耿一样对一个人的持久崇拜早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勇气额度。也终于认识到,不会有第二个为了方茴而舍弃掉高考三十分大题的陈寻,日常恋爱的最高级也不过是余淮为了耿耿而弃理从文的未遂。
情绪像没有沸点的不明液体,开始羡慕起那些深夜为爱痛哭过的有故事的女同学。直到因为廖一梅的一句话,没有防备地哭花了眼线,才惊觉自己的少女心从没停止过生长,终于破涕为笑。
所以影视作品中体现少女的成长方式总是从失心疯蜕变成性冷淡,镜头从特写的傻笑大头照拉成广角镜头下的沧海一粟。
年少无知的热闹和成熟自知的清冷之间的胶卷切换下,一帧帧跳过的不是“呼啸而过”的青春,只是“悄无声息”的自己。
这种创作手法屡试不爽,因为它虽然俗气,却很真实。少年们的这般成长要不了命,死不了人,甚至不疼也不痛。它是你随手揣在裤兜里的五块钱,被偷走时你毫无意识,等到想起来后去找时,才发现它在你不知道的某一刻就成了别人的,你的第一反应是“啊?”,沉默半响,你安慰自己“哦”。你的遗憾没有冬天的寒风那么冷冽刺骨,只是有点像夏日里手臂上的汗毛里裹藏下的细密汗珠——只有自己能实在地感觉到。
唯一庆幸的是,对于过去的自己,我们开始满怀善意地看待。那些我们曾以为是最坏的时光却成了回不去的最好的旧时光,所不能饶恕的也都以“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聊以慰藉。正如狄更斯所说,人总是在离开一个地方后开始原谅它。
丑成高晓松的人也有信心自拍,恐高的人都有勇气蹦极。我们总是比想象中自恋,所以照镜子的那一刻,至少,你是原谅自己和镜子的。在《最好的我们》这面镜子中,每个少女都可以捕捉到曾经的自己,现在所喜欢的曾经的自己,这就是第一千零一个我们喜欢它,也喜欢自己的愿望。一言以蔽之:从前的那个我,如果来找现在的我,会得到很好的款待。
而对于现在和未来的自己,我没什么可以用来自我安慰的人生狗屁大道理,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