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起是1980年底的哪一天了。反正是说走就走,带上仅有一个背包和包袱,就离开了生活近三年、已经十分熟悉的的武警泉州市中队。新单位虽然也在同一座城市,但确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改革开放的进程在徐徐地推动,就连我们这些大兵也都感到许多的变化。为了适应形势的需要,所在部队的管理体制,也在改革和重构中。原属晋江地区公安局内设机构民警科,升格为泉州市武警(边防)支队,垂直管理全区现役的内卫、边防和消防部队。体制改革必然涉及到人员调整,为此,从各单位抽调了一些人员到了支队,其中有干部,也有战士。在这样的背景下,自己作为几个大头兵之一,被拎到了这里。
地区公安局位于泉州市东街十字路口附近,原来应该是个小山包,地势较高,位置十分优越。公安大院几乎占据南边大部分面积。右边与当时军分区为邻,北边挨着医科大学,左边是泉州第一百货等单位。从东街大门进入,要先上一个斜坡才能到大院里。当时的大院,办公和居住参杂相间,房子大部分是平房,最高的办公楼也就是三四层的样子,整体布局高低错落,甚至有点杂乱。
支队的办公场所位于东北边,还是原来民警科的那栋三层小楼,司、政、后都挤在一起。支队干部也都住在大院的各个角落,而我们这几个勤杂兵——军械、被装管理员,驾驶员、通信员等几个人,则安排在院子左侧一排平房中的一个大房间。
与中队的紧张不同,机关轻松了许多。不用早操,不用训练,也不必站岗执勤。正常上班时间以外,再也没人盯着看着。除了穿军装以外,与大院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相比,并无太多差别。自己在后勤处,当军械保管员。主要负责军械仓库管理,到总队领取武器弹药和其他装备,保管并分发到各单位。工作不算忙,岗位也很平凡。与本职工作有关的,大概有两件事,或者叫两件工作,还值得一提。
一是参加全省武警部队武器装备普查。大概是在1981年夏天,由总队后勤部组织,沿海地区与内陆地区支队互查。我参加的这组到三明、建阳(现南平)、龙岩三个地区。每到一地,都是先到支队了解总体情况,然后再到各个县中队实地检查。没有专用交通工具,几个人结伴乘坐公共汽车,一个县一个县地跑,前后历时半个多月。此次参加检查,也让自己开了眼界。比如到清流、宁化时,山路弯曲盘旋,车行缓慢,很不好走。不禁想起老人家的“宁化清流归化,路窄林深苔滑”的诗,虽然距成诗时间已过去几十年,但状况依然。在两地还听到了很多讲闽南话、客家话的,这倒是感到很意外!
说起来有点好笑,像这样的差事,本来是游山玩水的好机会。所经之地有很多风景名胜,但那时的我们,仿佛有点傻,或者说只是为了工作,都没有什么去逛,晚上几个人待着没事,到电影院看电影了。在将乐和永定等地,都是这样的。当然,在崇安县(现在的武夷山市),还是去游览了九曲溪,登爬了天游峰等景区。那时从县城到景区的路很弯很窄,有些还是单行道,整个景区都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也许是夏季丰水期,九曲溪水很大,有好几处水深浪急的险滩,竹排经过时都晃荡得很。不过当竹排漂出溪口,转身回望时,一抹平湖,波光潋滟所衬托的玉女峰,比后来再游时看到的,要好看得多,也清丽脱俗得多。
第二件事与前面之事密切相关。通过武器装备普查,发现不少问题,不少县中队的军械库里,除了制式装备以外,还存放着一些过期的或早已不再生产、使用的武器弹药,存在不少隐患。上级可能是根据普查的结果,发出了消毁过期的武器弹药的通知。这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工作,如果要用比喻的话,武器装备普查,就像走在鲜花盛开的风景区里;而消毁过期的弹药,则如同在危机四伏的雷区行走一般。
所属部队中的一些中队,其库存弹药之杂令人咋舌。比如安溪县中队,除了有不同年代不同批次,不同规格的子弹手榴弹以外,还保存着好几枚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日本兵使用的那种触发式手雷。消毁时和中队长一道,到山上找到一个大深坑。我们拿出手雷,拔出插销,一个一个往坑里面扔。这些不知何时生产、来自何方的手雷,质量还不错,全部炸响了。没有哑弹,这让我们放心不小。
在永春县中队,竟还有好几管近米长的爆破筒。消毁地点我们选择在河边,甘蔗田外空旷的沙滩,采取引爆的方式。尽管知道爆破筒的作用与手榴弹不同,不是用弹片散射伤人,而是以张力来摧毁构筑物的,而且也撤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但爆炸时的巨大响声和烟雾,感觉如同腾起蘑菇云一般。回看爆炸点,炸成了一个大坑。在整个过程中倒没觉得什么,但事后再想起来,背上都不由冒出冷汗。
当然,这种属于比较危险的事情不常有。平时还是相对轻松的,因此也担负着文秘等其他杂务。如参加采购和押运一些物资,到永安去拉水泥,到永春、德化买木头等。那时山路极不好走,去一趟永安要两三天才能回来,路上关卡也不少,特别是拉木头,沿途要经过好几次检查。山路弯弯,九曲回环,深深地嵌入记忆中。
后来,因为晋江沿线海上走私猖獗,支队机关几乎全部出动,参加海上缉私行动。自己也多次随队到一线搞后勤保障。有一次,支队和晋江大队在深沪湾,接连查获8艘走私渔船,扣下的布匹、洋伞、三用机、手表等走私物品,把海滩都堆满了。
这种执法行动,其实触动到许多人的利益。深沪古镇,有一条直通海边的斜坡巷子,也可算是一条小街道,贩卖鱼肉菜等商品的店铺不少。我们后勤保障组到这里采购,开始时都能感受到当地群众敌视眼光,有个别商贩都不乐意卖东西给我们。当然,后来情况有很大的改观。在那里我们待了一段时间,把保障工作做到最后。有这个经历,至今对深沪鱼丸的Q弹和鲜美,还印象深刻。
参与海上缉私行动之后,对海岸线便情有独钟。在支队三警合一期间,去得最多的是所属各边防派出所。有时向领导报个由头,一个人就去了。从与厦门接壤的南安溪东、石井,到与莆田相邻的惠安山腰、辋川,沿海一带海岬和小岛都曾留下自已浅浅的足迹。搭小舢板渡海登上横屿,在那吃过鲜活的大海虾;乘车加走路到小岞半岛,在一位老所长的石板屋里,就着空心菜,喝过又呛又辣的地瓜酒;在大岞海堤、崇武田畴,也看过惠女双肩抬石和只手扶犁的辛勤和坚韧。
在海上反走私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后,还随着新华社驻武警部队记者和总队报道组,在晋江永宁梅林村,跟踪采访晋江大队海上缉私队缉私英雄,前后二十多天。出海体验,伏案写稿抄稿,完成采访和报道工作,树起了一个全国级的英模典型。通过这次采访跟班学习,收获不小。后来还根据采访获得资料,写了多篇通讯,发表在解放军生活杂志和当地报刊。其中“改革开放护航军”一文,获得福建好新闻二等奖。
居深院独善其身,面大海尽抒情怀。凭海风吹拂,看潮涨潮落,青春作伴永不寂寞。苦辣酸甜,滋味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