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六月初了,天气炎热,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整个城市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这些校园情侣渐渐的将约会转到了教室和图书馆。当然,女生楼前的爱情长廊藤蔓遮天蔽日,约会的恋人并没有减少。安慧和她的朋友站在长廊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声音大的几乎可以掀掉整个盖定,辛亏藤蔓盘根错节,牢不可摧,才免了这场灾难。
“她的名字是不是嘉禾?管理学院大一的新生?”一个穿着牛仔短裤,梳着马尾的女孩子一本正经地问。
“是,你认识她呀?”安慧诧异地问。她穿着白色的T恤,牛仔短裙,露出一双纤细的,长长的大腿。
“谁都认识。她穿的那样时髦。上次她背着一个红色的小包,特别漂亮,我都跟着她走了很久。”一个相貌普通,衣着更普通,甚至有些俗气的女孩子说。
“啊?你可别胡说。要是知道你们认识,打死我也不会说她和别人在外面同居的事情。被富商包养那是多么下贱的事情。”安慧故意捂了一下嘴,然后又撇撇嘴说。
“难怪她穿的那样漂亮,原来有人包了她。”那个俗气的女孩子如有所思地说。
“谁被包养了?”另一个染着酒红头发,高个子的女孩好奇地询问。
安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那个刚刚听到传言的女孩子仿佛亲眼所见一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嘉禾被包养的事情。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听了之后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都知道,好多人还见过呢。那男的四十多岁,啤酒肚,聪明绝顶。”“没想到她口味这么重,那么丑的男人不知道怎么下得去嘴。”另一个女孩子接着酒红色头发女孩子的话大开脑洞栩栩如生的编派,编派出那男的给嘉禾每月多少钱,住哪里,甚至于床底间的事情也不不放过。编派完之后,她们又为欧阳唏嘘不止,惋惜不止。
安慧看着长廊里围得人越来越多,就连约会的情侣也凑过来听这些女孩子“亲眼所见”的故事,她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人群,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的心里酝酿计划。
校园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秦芳的眼睛,但凡有流言的地方总有她的影子。当她看见长廊里围着的人群里便丢下男朋友挤到了人群中间,等她听说大家在说嘉禾被包养的是之后,她不假思索地说:“因为嘉禾长得漂亮被人看上包养也在意料之中的。”她没有听见人家说被什么人包养就不明就里地胡说,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整件事情真实性和可信度加分不少,无异于火上浇油。
嘉禾对此一无所知,她和柳依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围在长廊里的人已经散去,而散去的人又在宿舍、教室、餐厅和操场等地散播谣言。踏进宿舍楼的时候她遇到好几个人,在她离开之后她们都嘻嘻笑着窃窃私语,嘉禾自从和欧阳恋爱以来对此种种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惊诧。
宿舍里空无一人,嘉禾换下身上的T恤和短裙,换上一身粉白格子的连衣短裙,柳依帮她把长发辫起来扎了个缎带蝴蝶结,她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庞,嘟着嘴说:“柳依,我感觉自己瘦了好多。”
柳依一边顾着给自己梳头,一边说:“脸看着瘦了不少,你站起。”嘉禾听了柳依的话站起身子,柳依摸了一下嘉禾的腰肢说:“身上也瘦了。”嘉禾又照了一边镜子,笑着说:“今天非得补补不可。”
等柳依梳完头之后,两个人结伴去水房洗衣服。水房和卫生间是连在一起的,卫生间里说话水房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尽管里面的女孩子压低了声音,嘉禾还是清晰地听见她们的谈话声。
“你知不知道那个斜对门宿舍的嘉禾,欧阳的女朋友,玩劈腿,一边和欧阳如胶似漆地谈恋爱,一边又被老板包养。”
“听说了。欧阳家已经很有钱,怎么她还这样贪钱呢?”一个女孩子说。另外一个女孩子飞速接上她的话说:“贪心呗。你看看她背的包,一个就好几万,一条裙子也是上万的钱。欧阳怎样说,都只是个学生,怎么能和老板比?”
“也不觉得恶心。听说那个人四十多岁,肥头大耳,一脸横肉,都已经秃顶了。”说话的女孩子虽然用了听说两个字,但她的描述却是真真切切的,仿佛她看见了一般。
“这下子好了,欧阳的脸面往哪里搁。据学姐说,欧阳的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大学期间之和嘉禾谈过恋爱,他是真爱嘉禾。却偏偏被辜负了。”言语间带着惋惜。
“欧阳这次跌这么大跟头,真是可惜,罪魁祸首还是那女人。看起来挺清纯的。真的,她长得很纯,像张柏芝。”嘉禾一出水房就听见两个女生一边往左边走,一边议论着。她们走远了,嘉禾再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卫生间里的两个女孩子也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窃窃地笑着。
嘉禾端着洗衣盆往宿舍走去,心里抑郁之极,木然的推开宿舍门,“哐当”一声将洗衣盆丢在桌子上,眼里含着泪,一句话也不说,她觉得很孤独,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流水静静地留着。柳依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给她给盖了一条白色的毯子。
空调呜呜地转着,凉到骨子里的寒意侵蚀着嘉禾的身体,这薄薄地一条毯子暖不了她的心。
柳依悄悄地将衣服挂在了门口的晾衣杆上,“滴答,滴答”的滴水声由急到缓,由强到弱,最后也不出一丝声音,她坐在嘉禾对面的桌子上,一个劲地搓着指甲盖。
窗户里最后的一抹阳光也散去了。窗户里钻进了夜的黑,嘉禾躺在黑暗之中,柳依坐在黑暗中看着黑暗中的嘉禾。
终于,柳依坐不住了,她过去拍了拍嘉禾的被走出了宿舍。走出宿舍以后,柳依在校园里走走停停,凡是有三五个女孩子围着的地方,她都走过去,假装系鞋带停下来听听她们说什么。
校园里的爱情故事并不少见,单单是嘉禾的恋情这样一波三折,柳依心里一阵懊恼,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推波助澜嘉禾会不会过得简单轻松一些呢?嘉禾和她一样出生微寒,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遥不可及,她们应该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应该挥洒青春,不应该奢望爱情。
“吧嗒”一声,秦芳开了灯,日光灯刺眼的灯光一泻而下,嘉禾用那条薄薄的遮住了脸面,以防那恣意流淌的眼泪被谁看了去。
秦芳不是一个体贴的舍友,她一进屋“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对躺在床上哭泣的嘉禾视而不见,她只想找个人八卦一下自己听到的“新闻”。等她洗漱完了之后,还不见瑾萱和柳依回来,她便大声地喊嘉禾。嘉禾用毯子擦了擦眼睛,然后把毯子往下拉了拉,闭着眼睛回应秦芳的喊叫。
“嘉禾,你成名人了,校园里都传遍了。”秦芳猪一般的脑子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她以为这是一桩值得炫耀的好事。“我只要听见别人这样说,我都觉得她们是羡慕嫉妒恨,嫉妒你漂亮,嫉妒你的运气好。”
嘉禾听着秦芳驴头不对马嘴的语言,心里更加烦闷,她便“呼”的一声坐了起来,随便穿了一双凉鞋走出了宿舍。她知道有一个地方听不见这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很多次被流言缠绕,被恐惧抓住的时候,嘉禾都去这个狭小的空间,静静地坐着,听听自己心跳的声音,感受自己生命的力量。
柳依回来见嘉禾不在宿舍以为是和欧阳在一起,便也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去洗漱,和往常嘉禾不在的时候一样伏在桌上写日记。柳依想安静,秦芳偏不让她安静,她爬在柳依的对面不停地挤眉弄眼想引起柳依的注意。柳依知道秦芳定时憋着一肚子关于嘉禾的流言蜚语要给她说,而这她一点也不想听,所以,始终用手遮在日记本,不和她说一句话。
秦芳感觉特别无聊就拿起电话给她男朋友姚世杰打电话,在电话里她又把她听来得流言调油加醋的给姚世杰说了一遍。本是空穴来风的流言,经过她这样的加工便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直到熄灯的时候瑾萱回来了,瑾萱一进屋就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打趣秦芳和姚世杰郎情妾意。她点起蜡烛,在烛光下熟练的扯下假睫毛,不徐不疾地卸妆,一边卸妆一边哼着小曲。等秦芳挂了电话,她假装不经意地将一个红色的小包摔在了桌子上,秦芳一眼就看见了,之后又大呼小叫地说:“这个包包和嘉禾的一模一样,不过嘉禾最近没有用,也不算撞。”
“我这个是限量款,你看这个地方不一样。”瑾萱拿着她红色的小包把不一样的地方一一指给秦芳。等她俩看完包,秦芳便神秘兮兮地说:“有个新闻,你肯定不知道。想不想知道,我给你说。”
瑾萱放下手上面霜,正要将脑袋凑过去听,秦芳却又不说了,瑾萱气得说:“谅你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爱说不说。”
秦芳一听就着急了,便又给瑾萱说了另外一个嘉禾被包养的版本。瑾萱正听得津津有味,嘉禾推门进来了。瑾萱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秦芳却是满不在乎。
嘉禾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她知道此事自己若是乱了方寸,流言会将她生吞活剥。当她看见瑾萱脸上的尴尬之后,坦然地说:“说我被包养的事儿呢?”
瑾萱和秦芳两个人面面相觑,嘉禾的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接着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烂了舌头。”
“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大家都这么说,有本事你跑出去给大家说。职业,长相,家庭说得明明白白的,除了当事人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秦芳语无伦次的辩解道。
“我知道你瞎了眼,瞎了眼就会黑了心。”嘉禾抛下这句话,接过柳依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就上床躺着。
黑暗中四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入睡,她们集体失眠了。大概也是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嘉禾咳嗽了两声,柳依说:“今晚空调真凉。”
“楼妈今晚不给学校省电了。”瑾萱接过柳依的话。
嘉禾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叹息了一声,又觉得被子堵住了呼吸,一只脚往下踢了踢被子,刚躺了一会,又觉得压得腿酸,于是,又翻了个身,好一阵子,嘉禾都在翻来覆去。
瑾萱也翻了个身,对嘉禾说:“嘉禾,要不你明天给欧阳说说。”
嘉禾还没有说话,秦芳却先从床上跳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这怎么能和欧阳说,打死都不承认。”
嘉禾听见秦芳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站起来,指着秦芳的脸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他妈脑子里装地是狗屎!”
秦芳一听嘉禾骂她,心里也急了,便呼的坐起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也是替你着想,你想想欧阳如果知道了能不和你吹吗?这种事情说过去就过去了。你以后不和那个男人来往不就完了。”
嘉禾气得抓起手边的字典,猛地砸向秦芳,黑暗中,秦芳躲闪不及,字典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秦芳的额头上。秦芳“啊”了一声,捂着额头一句话不说,瑾萱赶紧拧开了小灯,麻利地从床上爬下来踏着拖鞋走到秦芳身边。瑾萱把灯光照在秦芳身上,问她疼不疼,用手拍了拍秦芳捂着额头的手,把字典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柳依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嘉禾扔完字典,一直坐在床上,不看秦芳和瑾萱,只是呆呆的坐着。沉默了好久,她才开口说:“秦芳,这是最后一次,让我再听见议论这件事情,不会这样简单。我最恨被人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