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根本不爱美丽,美丽是不被原谅的,美丽是用来被蹂躏的。
很早就知道《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部电影,但出于对经典的敬意一直没有轻易点开。今天下了完整版独自看完,心中既被人性的阴暗刺痛,又为男主雷纳多所感动。
托雷纳多用极有质感的画面呈现一部审视人性的经典之作。
故事以西西里的男孩儿雷纳多的视角缓缓展开,讲述一个发生在西西里海滨小镇凄美而深沉的故事。
1941年,墨索里尼向英法宣战。也是那一年,十三岁的雷纳多初次见到了他生命中意义非凡的女人,玛莲娜。
她,撩著海浪般乌黑的秀发,踩着满是诱惑的高跟鞋,一席白裙下妙曼的曲线令人心迷意乱。西西里的海滨阳光,也远远不及她的艳丽。
倾城的美貌让无数男人垂涎,充满诱惑的身姿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们的欲望。一边彬彬有礼的向她脱帽行礼,却又一边用几乎迸出欲火的目光舔抵着她。
他们用虚伪的礼节外套包裹着内心的欲望贪婪。无论是后来帮助玛莲娜的律师还是给她送食物的巡警,都不过是出于对她身体的渴望,男人们的眼里,她是绝世尤物,是发泄兽性的工具。
那些男人象征着人性最原始的欲望和虚伪。他们每个人都意淫着玛莲娜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们心里对情欲的需求,一个高洁的圣女是不应该美丽的,也是不能美丽的。
就像电影中那句台词:
“她有什么罪过?她唯一的罪过就是太过美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当上天将它恩赐给某个单独的人时,人性深处的嫉妒和憎恶就会滋生。
小镇的女辱骂厌恶玛莲娜,却又一边嫉妒她有动人心魄的美貌,嫉妒她有令人魂牵梦绕的身材,嫉妒她可以令整个小镇的男人神魂颠倒。
同为女人,她们不允许有可以完全凌驾在她们之上的容貌。
当玛莲娜丈夫牺牲的消息传来,她们认为这样一个美艳的寡妇一定会祸害男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古以来寡妇似乎不是忠节标榜就是风流荡妇?
嫉妒,憎恨,恐惧,所以她们联合起来对付她,无论曾经彼此有什么矛盾,这一刻那鹤立鸡群的美貌成了女人们的公敌。
特别是当德国战败后玛莲娜被拖出来,这时她们终于有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蹂躏她,叛国投敌。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这个让她们既嫉妒又厌恶的女人,殴打,撕扯,仿佛要粗暴的把美撕碎。
她们没有能力报复那些比他们强大的人,所以将愤怒,嫉妒,不甘和憎恶发泄在玛莲娜身上。弱者抽刀更弱者,从来都是社会愚昧的可悲可怜之处。
注意电影画面这时候全部女人站在了一起,集体的存在将单独一个人内心的不安与罪恶感无限稀释,她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这场血腥的暴力,她们要在所有男人面前粉碎美丽,宣誓主权。
值得寻味的是另一个妓女的设计。镇上的女人对她虽然也厌恶,却远没有对玛莲娜那般敌意。或许妓女没有玛莲娜那般美丽是一个原因,但我认为可能还有一层。
在她们看来,那个妓女身份卑贱,地位肮脏,即使有男人喜欢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角色,身份远不及自己高贵。
但玛莲娜不同,她和她们有相同的身份,这样突兀的存在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就像一群母鸡中出现了一只孔雀,她们怎么可能甘愿做她的绿叶。
电影中极具深意的一个画面,最后玛莲娜来到集市,女人们却是对她十分热情和尊重。仿佛往事种种不堪,不过过眼云烟。
“她眼角也有皱纹了”
“身材也臃肿了”
我想这里面或许有同情和怜悯,但不过是因为此时的玛莲娜褪下了光芒四射的艳丽,所以女人们“大度”的“接纳”她。
作为胜利的一方,她们要展示善意,表现出自欺欺人的宽容和温情,以获得心里道德的满足和碾压对方尊严的快感。
鳄鱼的眼泪,虚伪又苦涩。
电影中玛莲娜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从始至终多数时候她都保持着平静和冷峻。
面对排山倒海般的流言蜚语,她没有争辩也没有对抗,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自己的美丽,她与世无争也没有留给别人一颦一笑。
但她的沉默和不争在其他人看来却有另外的一番一味。对于男人那是刺激他们征服欲的毒药,对于女人那成了对自己的不屑。
即使在丈夫牺牲父亲离世,玛莲娜也没有在外人表现太多的情感波动,她默默吞下苦果,忍受命运的不公。
如果说她有什么错误,那就是美丽的罪恶。
或许有人说玛莲娜最后还不是成为了妓女,还不是成为一个游荡的女人。
但到底是什么致使她堕落,难道不是那些连食物都不肯卖给他的女人,难道不是那些给予一点恩惠就要占有她的男人,难道不是那些目睹不公却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一边恶魔般亲手将玛莲娜推向污秽不堪的泥潭,一边圣人般评判指责她的罪恶,人性的丑恶表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这样一个身体心灵被反复蹂躏的女人,结束生命是最轻松的解脱,但她选择了继续生活。
所以她需要面包,需要食物。但众叛亲离身无分文的她除了出卖自己的身体,还能怎样换取生存的物质呢?难道蓬头垢面,哭哭啼啼的去祈求女人们的施舍?
当她一头夺目的红色短发,一席诱惑的短裙,穿着黑丝踩着高跟鞋路过人群,我不仅仅听到群魔乱舞的欢呼,也有西西里的悲哀。
玛莲娜抽出一只烟,顿时就有十几只殷勤的火机递上来。那燃烧的焰火仿佛就是恶魔们的欢迎仪式,他们看到了一具美味的躯体,终于实现心底的肮脏。
她犹豫了一下,点燃了香烟,告别了曾经的自己,任由无尽深渊吞噬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份魔鬼的契约,却可以给她生命的机会。
玛莲娜没有成为妓女前没有笑过一次,但她成为妓女后却笑了。
或许这就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人性之下她从来没有感受到温暖,黑暗之中却有了笑容。玛莲娜褪下了冷峻,她迎合军官,在肉体的快感下得到短暂的欢愉。
看到这里,我才注意到玛莲娜也是一个普通人,她也有悲与乐,哭与笑,只不过背负着美丽的原罪,尝惯了人言冷暖。
这笑容是发自内心还是承欢献媚我不得而知,但人们把一个可怜的女人打造成他们厌恶的样子就是人性最大的丑陋。
战争结束,玛莲娜被女人们凌辱。她终于放声痛哭,也是全片唯一一次情绪爆发,我从这哭声里感受到委屈,压抑,绝望,但没有对那些男人女人的怨恨。
她的眼里只有纯粹寒冷的悲哀,不带一丝凡尘的怨念。
血泪里满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也是洞穿人黑暗的长音。
人们总是一手缔造罪恶,又假借正义执行审判。
这部电影主要以雷纳多的视角展开一切,他的心理成长也是这部电影动人的曲线。
首先这一定是一部青春的性启蒙片,展现了一个小男孩的青春悸动。
青春的雷纳多性意识逐渐萌发,这时候一个成熟美艳的少妇自然成为了他的幻想。
他踩着自行车跟踪她,白天到围墙去看她,夜晚爬到树上偷窥她。甚至偷她的内衣,如痴如醉的遮在脸上。
这时的雷纳多还只是一个发情的只能穿短裤的小p孩。他也渴望占有玛莲娜,脑海里无数次幻想着自己就是电影里的英雄,而玛莲娜就是他的女主角。
这些东西我相信无数男孩都有过的经验,它们是我们成长的标志,也是我们逐渐走向成熟的历程。那些青涩而又难以启齿的记忆会被我们埋藏在心底深处。
最开始雷纳多对于玛莲娜只有最简单的渴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雷纳多看到了她的痛苦,她的折磨,对她有了保护的欲望。
在教堂里,他虔诚的在圣象面前喃喃自语的说, 在我未有能力照顾好她之前,请神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
这时候的雷纳多觉醒了同理心,他对玛莲娜从原始的欲望转变成了赤城如处子的爱恋,他想爱她,想呵护她。
她仿佛成为了他的一生所爱,他对她许下守护一生的誓言。
然而神终究没有倾听到这个少年的祈愿,少年也没有能力改变现实。
雷纳多目睹玛莲娜一步一步陷入绝境,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看着他爱的女人饱受苦难,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不能给予 ,这个少年是如此痛苦和煎熬。
那夜看到玛莲娜被玷污后,雷纳多一双明亮的双眼湿润,那眼里绽放出人性动人的光芒。
他愤怒,愤怒人们的残酷;他怨恨,怨恨自己的弱小;他痛苦,痛苦心爱的女人承受折磨。玛莲娜的苦难让这个未经世事的男孩儿完成了蜕变,也让人性之中同理,悲悯这些至善的品质生根发芽。
如果没有玛莲娜,雷纳多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些虚伪男人中的一员?是不是那颗心也会冰冷坚硬?
“岁月匆匆,而今我爱上了许多女人,当他们紧紧拥抱我的时候,都会问我是否会挂记着她们,我想当时我的回答是,是的。
但,我唯一没有忘记的,却是从来没有问过我的那个人。她就是玛莲娜。”
除了电影结局雷纳多和玛莲娜有一次简单的对话,他们的人生就像平行线一样再无交集。
为什么雷纳多会给她丈夫自己的名字,我想雷纳多还是希望玛莲娜能知道,知道在漫长的时光里有一个男孩默默爱着她。
如果说这是一部讨论人性的著作,那雷纳多一定是一道动人的弧光。或许人性中有许多无法根除的罪恶,但不可否认也有诸多美好的东西,也正是有了这些生命的感动,让生命不至于陷入寒冬。
我们身上既有那些男人女人的情欲,嫉妒,怨念,也有着雷纳多一般的善意,怜悯。世界上没有完全根除恶念的人,如果有,那也一定是圣人了。
虽然我们人性不完美,但接受缺陷的自己,努力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用人性的光辉感化罪恶,不正是千百年来人类所向往的吗?
我们没必要过多指责那些男人女人的所作所为,这是时代的悲哀和愚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同阶层的排挤和对下的压榨是人类社会阶层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收下这份恶意,但保持最初的善良。让自己强大不至于被霸凌,让自己温柔不去抽刀弱者。
我们虽然做不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境界,但就像那首唱烂的歌,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更美好的人间。
我相信也有信心,这个世界善意总是比恶意多。就算这是一厢情愿,但当我怀揣这样的心去生活,生命里就算有再多的风雨,只要有一缕阳光便足以拨开云雾见日来。
因为神赐给我们,不是胆怯的心,乃是刚强、仁爱、谨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