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离乡的人来说,家乡是刻在心底深处的。
平时并无觉察,可当你听到有人哼唱黄梅戏,心底里那根弦就被拨动了;听见电视里介绍安庆美食,凑过去节目却结束了,那一刻的遗憾也只有自己能理解;多年游走外乡,耳边若掠过乡音,定会不自觉张望;同事朋友聊天,遇到任何夸赞老家的机会绝不放过,那种滔滔不绝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说到安庆,脑子里会一帧一帧放幻灯:波涛滚滚的长江,冬天江滩上无尽的鹅卵石,从江边开始蜿蜒而上的条石台阶和两旁鳞次栉比浓浓古风的木楼,离江边不远,矗立着白色石牌坊的忠孝街,这里是我度过大部分童年时光的地方,上学路上必经的四眼井,很多不明小巷里的大宅,四牌楼摩肩接踵的人流,胡玉美、麦隆香、柏兆记这些老店,倒爬狮街深处的太平天国英王府,市中心的吴越街、人民路,人称长江第一塔的迎江寺振风塔,满目荷花莲叶的菱湖,夏日乘凉长辈口中的故事和满天的星辰;饭桌上的江鱼江虾,新鲜细致的小菜,清晨摊档玲琅满目香味四溢的各式早点,真是说也说不尽。
这些都是与个人生活相关联的所见所感,安庆这个江北小城拥有更多值得自豪的骄傲。她历史悠久,自清乾隆时起作为安徽省省会长达200年;陈独秀、邓稼先、张恨水、赵朴初等诸多历史名人都是安庆人;她产生了中国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桐城派,中国第一台蒸汽机,第一艘机动船在安庆制造,是洋务运动的起点,是中国近代工业的发祥地之一,这些在多数安庆人心中都如数家珍,引以为豪。
可惜随着抗日战争爆发,安庆陷落,省会迁移,又因为安庆偏居皖西南,靠近山区,地理位置不利于联络全省,1949年以后,没有跟上隆隆向前的历史列车,逐渐落后,直至1995年才建成第一条铁路,阴错阳差地,这个洋务运动的起点城市,在铁路发展上竟晚了足足一个多世纪。
在我看来,安庆后来又受到第二次的挫折。在改革开放之初的那一拨大拆大建中,不知因为缺乏长远眼光,还是缺乏资金,一个清秀古老,极有风韵和历史传承的文化古城被破坏殆尽,失去了神韵,令人心疼不已。现在安庆正在努力修复尚存的古迹和老街区,围绕着美丽的菱湖建设了漂亮的新城区,一个新安庆已在长江北岸呈现。只是,一些失去的永远失去了。
说安庆人杰地灵,真的不是溢美之词。但是近百年以来安庆相对没落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总觉得安庆这座小城的居民,从官员、念书人到匠人、力工都带着某种藏在内心的骄傲和矜持,这也许与安庆这种辉煌与没落交集的变迁有关,也许与催生了中国古代文坛桐城派的文气有关。
总之,只要看到、听到安庆人说安庆,无一不带有一种莫名的遗憾和淡淡的不甘。真的希望将来有一天,安庆能够恢复往日荣光,让安庆人摆脱交织着骄傲、惋惜、遗憾、不甘的复杂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