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晚自习结束走出校园，走在斑驳的路灯的光里我深呼一口气。深秋了，有些凉。我揉一揉太阳穴，正好，凉一些人比较清醒。
今天早晨比往常提前一个多小时到校的，中午又没午休，现在格外疲惫。
哎，一提到今天早上我还有点不高兴。早晨五点不到就被男生宿舍管理员电话吵醒，火速赶到学校。好家伙，班上那跳楼专业户刘小氓正骑做在栏杆上，管理员和班长拽着他的衣服正在劝说。
我扫视围观的人群，校长、副校长都没来。他前几次闹跳楼几位校长还都到场了呢！
刘小氓那家伙闹跳楼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考试考差了，要跳楼；跟同学闹矛盾了，要跳楼；被老师批评了，要跳楼……总之，任何事情他都可以通过跳楼来解决。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闹跳楼是一个晚上，开学第三天晚上。当时还在军训，那天晚上检查内务。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到小氓那他的被子怎么也叠不好。教官一遍遍示范，小氓一遍遍搞砸。最后教官终于失去了耐心，吼了他一句。刘小氓转身就往宿舍外跑。
几分钟之后，外面哄乱起来，我们跑出去一看，好家伙！刘小氓那孩子骑坐在阳台栏杆上，双手抓着栏杆，里面一条腿蹬着栏杆边缘，外面一条腿悬在阳台外晃啊晃……
说实话，当时我和教官都吓坏了。我赶紧上前去哄他，劝他。
保卫科的，火速赶来了。
几位校长也来了。
楼下的学生自发地拉开棉被……
我，教官，校长，轮番劝说……刘小氓岿然不动，就一句话：要跳楼。还扬言不许靠近，不许报警，不然立刻跳下去！
“妈的，电影看太多了！”我暗想着，给瞄到他身后的同事使了个眼色。同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拽了下来……
第二次跳楼，是一个课间。上课时回头跟后排同学说话，数学老师点名批评了他俩。好了，下课就要跳楼。
第三次是跟班上一男生打架，没打赢。行，跳楼吧……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子，打架斗殴我都能理解，但动不动就跳楼我实在是想不通……
他这跳楼，实在是跳得我头晕眼花精疲力尽无计可施……心好累……
不仅我心累，家长同样操心。每次跳楼事件平息后我都要跟家长沟通。他的爸爸，温文尔雅，谈吐得体。每次来都主动认错，表示要严加管教孩子。我呢，作为班主任，也主动作出反思，表示要多关心小氓。因而每次都谈的很愉快，然后握手致意，共同探讨解决之法。我们至真至诚十二分用心地商讨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商讨不止跳楼不断……心力交瘁。直到今天中午……
大清早的，我们把刘小氓从阳台栏杆上弄下来之后，我立刻又约了他家长。
中午，他的父母一起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衣着得体，身材姣好，只是妆有些太浓了。眼角眼线飞扬，睫毛又长又密，乌黑，感觉似乎有一斤重……
我赶紧请他们坐。因为刘小氓已经闹过多次跳楼，对这问题大家都不陌生了。因而我就简要地描述了一下早晨的情况，恳请家长配合学校，多与孩子沟通，多开导教育孩子，希望能尽快改变这种情况。
“是的，老师你说的对，小氓这孩子，确实不懂事……”
“什么不懂事，谁不懂事了？儿子都被逼得跳楼了，你还在这说那些不痛不痒的！”氓母立刻炸毛了，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别嚷嚷，咱们……”
“咱们，咱们什么！告诉你，你这么窝囊，再不管，儿子再被欺负，我绝不再原谅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我跳楼给你看……”
跳楼……跳楼……我的脑袋里嗡嗡地响，有好几秒，脑子里一片空白……
整个下午都昏昏沉沉地，直到现在，被风一吹，凉嗖嗖的才觉得舒服一些。
电话响了起来，是分管校长的电话。
“苏老师，今天刘小氓又闹跳楼了吧？约谈家长了吗？这问题要解决啊，老是这么跳来跳去的算什么啊！”
“该约的都约了，该谈的都谈了，但是，这个跳楼问题不容易解决！”
“为什么？”
“因为他的家长，也爱跳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