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看着白桦转过头来,白桦脸上挂着泪痕,陈燃急忙走过去询问陈鑫的情况。
白桦把他拉到一边,拿出化验单和医生的诊断证明:“陈燃,医生说陈鑫的情况很糟糕。如果换骨髓的话,至少要30万。如果不换骨髓,可能只有半年的生命了。”
陈燃呆愣在那里,30万?天文数字!
的确,陈燃长这么大,不仅没见过30万,就连开歌厅的几千块启动资金,都是三哥凑的一多半儿。
三哥是陈燃这几年交下的最铁的哥们儿。
当时两伙儿人掐架,陈燃是这边的头头儿,起因本来是挺小的一件事。
陈燃的兄弟沙皮交了个女朋友小燕,当时,小燕刚和对象南子分手不久,南子就一直认为是沙皮撬了他女朋友。
南子也是道上混的人,觉得自己折了面子,便带了几个人在饭店掀了陈燃和沙皮的桌子。
陈燃本想把这事压下去,他觉得为了个三角恋情得罪人不值当。
没成想,南子掀完桌子又上去扇了沙皮旁边的小燕一巴掌,刚想拎起酒瓶子拍沙皮的脑袋,便被陈燃一脚给踹开了。
陈燃平生最看不得男人打女人,他也问过沙皮,沙皮告诉他,小燕受不了南子在外面胡搞分的手,之后,他和小燕才好上的。
陈燃过去指着南子的鼻子,“星期天下午,人民广场后门,带上人和家伙,把这事儿掰扯明白。”
等到了星期天,陈燃见了南子前面领头的那个人,就是三哥。
三哥走到陈燃面前,问了句,“谁他妈撬了我兄弟的妞儿?”
陈燃没回话,把一个呼机递给三哥。
三哥翻了几条,转过身,把呼机扔给南子,哐哐两脚踹在了南子身上。
原来,这个呼机是燕子买给南子的,有一回坏了,燕子拿去修,才发现上面都是南子在外面叫了“小姐”以后,小姐发给他的开房信息。
燕子觉得恶心,回去收拾好东西就和南子分手了。
临走时,燕子知道南子的混劲儿,便把呼机也带走了,免得自己落个说不清的名声。
这事儿就这么平了,从此以后南子再没敢去纠缠燕子。三哥也和陈燃成了哥们儿。
两人虽然都在社会上混迹多年,但价值观却惊人相似。不嫖、不赌、不打女人,有事说事,没事不找事,遇事不怕事。
三哥特别有生意头脑,这些年也攒了一笔小钱,当时看好小镇上没有娱乐业,便带着陈燃开起了歌厅。
三哥重情,三嫂去世后,再没接触过别的女人。奈何和芳芳这段儿,三哥却当了真。
芳芳自从和白桦摊牌之后,便从三哥家搬了出去。三哥不想因为女人的事儿毁了兄弟感情,没再跟陈燃提过芳芳一个字儿。
陈燃早就知道芳芳的心思,他看得懂芳芳看他的眼神儿,但他对芳芳根本没那意思。
三哥生日那天,除了陈燃没再叫别的兄弟,因为他想跟芳芳说,自己想娶她。
陈燃本想叫上白桦一起去给三哥过生日,白桦那天说要早点回家照顾陈鑫,便让陈燃自己去了。
包厢里,三个人都喝得有点多,芳芳和三哥坐在对面,可桌子底下,芳芳一直用脚勾着陈燃的腿。
陈燃躲出去上卫生间抽烟,芳芳也跟过来。把陈燃怼到墙角,手搭在陈燃脖子上,问:“燃哥,我哪里不如白桦姐?哪里不如?”
陈燃闻着芳芳身上的香水味儿,加上自己胃里酒精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陈燃的头是晕的。
这时,三哥走过来,他就站在芳芳身后。
陈燃立马直起身子,芳芳向后趔趄了一下,三哥上来搂着芳芳的腰,什么也没说,就把她扶进了包厢。
陈燃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用凉水冲着自己的头,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三哥解释刚才的场景。
关上水龙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陈燃已经30岁了,但除了额头上那道疤,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他还和当年那个被很多女孩喜欢的燃哥一个样。
陈燃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了,他心里只有白桦,所以他根本没有对不起三哥。
回到包厢,三哥当着陈燃的面,掏出了给芳芳买的金戒指。
他走到芳芳面前,说了一句话,陈燃心里咯噔一下。
三哥说:“芳芳,你用不用我把这个戒指给我兄弟,让我兄弟送给你?!”
芳芳点了支烟,不说话。三哥拿起酒杯把酒泼在了芳芳脸上,随后把金戒指从窗户扔了出去。
三哥转身走了,陈燃开车把三哥送回了家,一路上,俩人没说一句话。
陈燃其实很感激白桦,她总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从不让陈燃难堪。
哪怕芳芳那样的女人走到她的面前那般挑衅,她都沉得住气,没问过陈燃一个字。
但有时,白桦的这种隐忍,却让陈燃的内心十分沉重。
就像现在,陈燃握着白桦拿着诊断书冰凉的手,他感受到的只有无助和依靠。
芳芳发给陈燃那条信息,陈燃立马删了。他不知道芳芳是怎么知道陈鑫病了这件事的,但是三哥的到来,似乎让他明白了,芳芳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陈燃从家回医院的第二天,三哥便开车来了医院。他给陈鑫带了一个变形金刚,陈燃和白桦去交住院费了,他就和陈鑫玩了起来。
三哥喜欢孩子,陈鑫跟他也特别亲,几乎从小看着陈鑫长大的三哥,特别心疼他这个侄儿。
陈燃和白桦进来看见三哥,打过招呼后,三哥便对白桦说:“弟妹,把陈燃借我一中午呗,我哥俩想出去唠唠。”
白桦一边收拾陈鑫病床上的玩具,一边客气道:“三哥你这是什么话,你们哥俩都多久没见了,我还能不让你俩叙旧啊?”
陈燃穿上外套,和三哥一起走出病房。
东北没有秋天,进了10月已经有了初冬的寒冷。医院里的道路两旁,杨树的叶子在刷刷掉落。
陈燃看着满地落叶,联想到陈鑫这才刚刚开始的人生。
三哥先开了口:“燃子,看着我大侄子我是真心疼啊。都说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这事咋就被咱家摊上了?”
陈燃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让他诧异的是,后面坐着一个女人,带着宽沿帽,围着一条羊绒围巾。陈燃认出来,是芳芳。
三哥上车之后打着了火,和陈燃说:“燃子,芳芳找到了我。她租的房子和燕子住对门,你回家借钱以后芳芳就知道了你的事儿,没想到你连三哥我都瞒着,芳芳让我带她来找你。你心里别有啥顾虑,我和芳芳那篇已经翻过去了。”
陈燃掏出一根烟递给三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他最不想让自己的难处被这两个人知道,但这一次,他们两个偏偏都知道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芳芳,那种感觉很奇怪。
自打三年前看到芳芳的第一眼,陈燃心里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在告诉他,有些事儿,在不远的未来,等着他们。
陈燃和三哥张罗歌厅那几天,三哥负责装修,陈燃则负责揽人。
陈燃把招聘广告贴出去的第二天,芳芳就踩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来应聘了。
歌厅位于二楼,从一楼门脸进来需要走一段狭长的楼梯。陈燃正在屋里收拾,听见“咯哒咯哒”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的声音。
陈燃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姑娘,穿着超短裙,站在大厅中央,她在四处打量,完全没有一般面试者的局促和紧张。
见陈燃出来,姑娘没有打招呼,径直走过去坐进了大厅左侧的卡座里。
陈燃走过去,问了句:“应聘么?”姑娘打量着陈燃,细长的丹凤眼似乎把陈燃从头看到脚,从里看到外。
姑娘点燃一支细三五,说:“我叫芳芳,过来后保证你这大厅每晚座无虚席,我大致算了一下,一个卡座6个人,大厅里一共20个卡座。不说包间,大厅里一晚上坐满120个人。你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
陈燃认真看着这个叫芳芳的姑娘,但他似乎完全看不透。
芳芳没食言,开业后的那段时间,客人几乎每晚都订不到大厅的位子,只能进到有低消的包间消费。
芳芳不仅保证了大厅的人气,而且还相应提高了包厢的上座率。看着账上的流水,三哥和陈燃不得不对芳芳刮目相看。
芳芳上班的第五个月,歌厅里来了几个外地口音的客人。那天,三哥正好去省城考察夜总会的经营模式。
陈燃正在包间和几个熟人客套,他听见门帘外有人说了句:“芳姐,林子哥来看你了。”
陈燃怕有人闹事,从包间走出来。他看见芳芳朝前面那个穿皮夹克的人走过去,把那人拽进了旁边的包间。
包间门关了,陈燃不方便进去,但他还真有点担心芳芳,便一直在门外不远处站着。
过了一会儿,芳芳喊了一声燃哥,陈燃走进去,看见那个叫林子的人坐在芳芳对面。
没等陈燃开口,芳芳指着陈燃,说:“林子,从我打广州走,就没想再跟你好。这是我对象,我跟定他了,你死心吧!”
林子看着陈燃,鼻子里哼出一句话:“别跟我玩这套,芳芳,我知道你爱钱。就这一个破歌厅,够你花的么?”
芳芳起身去拉林子,让他快点离开。林子一把搂住芳芳的腰,对着陈燃说:“这个妞,你可玩不起!”
陈燃没说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说啥。
等林子走后,陈燃找到芳芳,“三哥不在,你就把我给卖了啊?你这林子哥看着可不简单,你那几句话,怕是他和我记下仇了!”
芳芳盯着陈燃的眼神充满了玩味,她把手搭在陈燃肩上,“燃哥,你今天算是帮了我个忙,等三哥回来,请你和嫂子吃饭。”
直到歌厅出兑,那个叫林子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三哥的车,还是那辆桑塔纳。三个人坐在车里,广播里放着毛宁的歌。
陈燃听着毛宁细腻温柔的嗓音,唱着“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窗外似乎飘起了轻雪。
芳芳从后面递给陈燃一个纸袋,陈燃打开看了一眼,全是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