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香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一年中最有诗意的节气——白露悄然而至。没有喝秋天第一杯奶茶，而是在午饭时候吃了秋天第一碗泡馍，也算是跟上潮流，却似乎缺了浪漫和诗情。
在西安有名的邢老三泡馍馆，我和先生对面坐着，边聊天边各自掰着手里的馍，不时夹一口凉拌菜，满满的滋润、惬意。
先生认真掰馍的样子，让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冬日……
天阴着，空中零星飘落着雪花。应他的邀请，我从上班的乡镇来到了县城。天气寒冷，他说午饭吃羊肉泡馍暖和。
我天生不大喜欢吃肉，更不待见羊肉。听说是羊肉泡馍，我没有一点食欲。
但初次和他接触，也不好意思自己决定吃什么，将就答应了。他付了钱，领了四个馍，带我选了位于角落的位子坐下，递给我一个碗两个馍。我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干啥。他说：“咱洗洗手自己掰，机器切的馍不好吃。”我故作明白，放慢动作，伺机窥视他咋弄以便模仿。洗了手，他娴熟地把整个馍撕扯着掰碎，黄豆粒大小的馍块从他的两个指头缝间滴落进碗里。我好像忽然懂了，也抓起馍片，笨拙地掰弄着……
馍在两个人的手里灵动飞舞，静静地没有一点声息。周围桌上的食客用同样的方式掰着馍。然而他们都是手里干着活，眼睛一直看着对方，面部的表情随着一张一合的嘴丰富地变换着，或嬉笑、或严肃，谈论着、争辩着，似乎掰馍是他们消遣聊天最惬意的方式。我忽然明白了大多数人吃羊肉泡馍选择手掰馍的缘由，不仅仅是为了好吃、口感好。我将目光移回，打量了下坐在对面的这个男子。他依旧低着头，馍块在手指间落入碗中，形成一个尖尖的小山。一不小心我俩四目相对了，瞬间又急速移开。我感觉像是拍照时，摄影师慢慢调整着镜头，人不知道是该微笑，还是该严肃，只觉得整个泡馍馆都凝固了……
“煮馍还是小炒？香菜啥都要？”“小炒，啥都要。”他和服务员的对话，又让我迷茫了，这都是什么呀？泡馍这么复杂啊！可这个时候，不懂也得装懂，不能让人家觉得咱没见过世面！
我心里暗自嘀咕着，在惴惴不安中掰好了馍。服务员问了我同样的话，我说和他的一样。不一会儿，两碗小炒端上了桌，满满的一碗。我一下子呆住了，这么多呀，怎么吃得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店里过于热，突然间，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烫。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暗自思忖：是硬着头皮撑着也要吃完呢，还是……一时间，我没有了主意，生怕哪个抉择败露了自己以前是没有吃过泡馍的。
他吃了两口，抬眼看了下我说：“今天这馍大了，有点多，吃不了就剩下。”似乎是在给我台阶下。我说了句：“嗯嗯，是多了。”和这个特殊的陌生人第一次吃羊肉泡馍，吃了半碗竟没吃出泡馍的味道。对面的他已经满头大汗，没有吃完便说，吃不动了。是在给我面子呢，还是真正吃不完了，又或许是紧张呢？我不晓得。我的心却稍稍平复了，看着两个碗里剩的半拉子泡馍，看着他满脸的汗珠，心里想，初恋怎么如此，硬生生地把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泡馍都变得没有了滋味。
“你要煮馍还是小炒？”先生一句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已经掰好了馍，我也掰了一半了。“我要煮馍，要汤宽，行了，不掰了，这就够了。”我自然知道自己的量，内行地说着吃法，不再做作。那天，我俩要了同样的，“煮馍，汤宽”。我吃得有滋有味，唇齿留香。
先生又是满头大汗，我忍不住调侃道：“秋天第一碗泡馍，没喝出奶茶的浪漫，是不是吃出了当年的味道？看你这汗又流的。”他说：“现在这一碗不像当年的味道了。”难道这半天他也是想起了那个五毛钱一碗的“泡馍”？是不言而喻的默契吗？不经意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流年剥蚀了我们的容颜，但情感的积淀却愈发厚重、深沉，远比那一碗涨价了的羊肉泡馍贵重。我们心里装下的永远是那个淳朴、年少、英俊、美丽的彼此！
白露至，秋意浓。羊肉富含营养成分，入秋食羊肉，健脾养胃、补血，有助于增强体质，提高抗病能力，利于健康。秋天的第一碗泡馍，虽没有诗情画意的浪漫，却韵味悠长，情意绵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