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女孩都喜欢说,一个人爱不爱你,作一下就知道了。
张幼仪是最不懂得作的女人。
徐志摩和陆小曼结婚后,胡适把张幼仪喊上和徐陆二人一起吃饭。在饭桌上,徐喊陆“曼”或者“眉”,陆喊徐“摩”或者“摩摩”,两个人还互相给对方夹菜。
张幼仪感慨:“我从来不是有魅力的人。我做人严肃,因为我是苦过来的”。
林徽因也会作,冰雪聪明的她作的恰如其分。
而陆小曼的作,简直是不管不顾,飞蛾扑火,惊世骇俗。
胡适说:“陆小曼是北京城不可不看的一道风景。”可见当年陆小曼的风采。
她生性聪慧,从小接受了最好的教育,精通英文、法文,写得一手蝇头小楷,能弹钢琴,会写作,长于绘画,绝对称得上是被宠爱富养的女儿。
为了开阔眼界,父亲甚至把她送去“外交部”实习。在“外交部”的实习岁月,或许是她一生中才华与兴趣都得到充分尊重与显露的最美好的时光。
法国的霞飞将军访问中国,在检阅仪仗队时看到队伍动作纷乱,便努着嘴巴调侃:“你们中国的练兵方法大概与世界各国都不相同吧,姿势千奇百怪!”
小姑娘用法语答得随意:“哦,没什么不同,大概因为您是当今世界上有名的英雄,大家见了心情激动,所以动作乱了。”
多么漂亮的马屁,霞飞将军对她刮目相看。外貌俏丽,性格憨直,反应灵敏,才华横溢,她理所当然地成了“外交部”的社交明星。
19岁那年,在母亲的安排下,陆小曼嫁给了京城最抢手的青年才俊王赓。王赓帅气挺拔,清华毕业,在普林斯顿读过文学,在西点军校学过军事。后被提拔为陆军上校,前途一片光明。
与徐志摩的相知相爱对陆小曼来说,不只是缘是劫。
陆小曼与王赓离婚,震动了整个北京城。为了和王庚毫无关系,与徐志摩在一起,她打掉了王庚的孩子,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早在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的时候,作为证婚人的梁启超事后写信给他的女儿梁令娴,信中写道:
“ 我昨天做了一件极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去替徐志摩证婚。他的新妇是王赓的夫人,与志摩爱上才和王赓离婚,实在是不道德之极。志摩找到这样一个人做伴侣,怕将来痛苦会接踵而来。所以不惜声色俱厉地予以当头棒喝,盼能有所觉悟,免得将来把志摩弄死。
我在结婚礼堂上大大地予以教训,新人及满堂宾客无不失色,此恐为中外古今未闻之婚礼也。”
没想到,梁启超一语成谶,不幸言中。
对陆小曼来说,也许只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基本生活需要,对徐志摩来说,却要拼命工作才可能满足她,这就是现实。
面对现实,要么是双方清醒理智的意识到这种差距,然后努力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去互相适应,要么就只能是在自我情绪化里互相埋怨,越走越远。
他们认为:“真爱不是罪恶,在必需时未尝不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来争取,与烈士殉国、教徒殉道,同是一理。”
但凡那种让人赴汤蹈火去奔赴的爱情,最终会让人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
婚后陆小曼给王映霞写信诉说:
“照理讲,婚后生活应过得比过去甜蜜而幸福,实则不然,结婚成了爱情的坟墓。徐志摩是浪漫主义诗人,他所憧憬的爱,最好处于可望而不可及的境地,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爱。一旦与心爱的女友结了婚,幻想泯灭了,热情没有了,生活便变成白开水,淡而无味。”
“志摩对我不但没有过去那么好,而且干预我的生活,叫我不要打牌,不要抽鸦片,管头管脚,我过不了这样拘束的生活。我是笼中的小鸟,我要飞,飞向郁郁流苍苍的树林,自由自在。”
她不顾场合地撒娇,即使在徐家父母面前也毫不收敛:剩下半饭碗,就赖皮地推给徐志摩吃。要上楼休息了,就撒娇让徐志摩抱她上楼,难怪徐家父母看不下去。
后来徐母过世,陆小曼急急地赶到海宁硖石,这是她第三次到海宁。但徐志摩的父亲不让陆小曼进家门,她只得呆在硖石的一家旅馆里,当天就回到上海。而张幼仪却以干女儿的名义参加了葬礼。这件事情对陆小曼的打击相当大,她认为自己在徐家没有一点地位,反不及已离婚的张幼仪。
徐志摩当即给陆小曼写信,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无奈:“我家欺你,即是欺我。这是事实,我不能护我的爱妻,且不能保护自己。我也懊懑得无话可说,再加不公道的来源,即是自己的父亲,我那晚顶撞了几句,他便到灵前去放声大哭。”
虽然如此,但这件事情也多多少少影响了陆小曼和徐志摩的关系,使他们本已紧张的关系更蒙上了一层始终抹不去的阴影。
她一直像个被惯坏的孩子,理直气壮、肆无忌惮地享用生命的馈赠,在前半生里,没有半分珍惜。任性地挥霍上天的馈赠。
沉浸在爱情中的他们,没有去考虑和设想,自己究竟要怎样一个未来,为了这样一个未来,彼此又能够付出多少心力。
郁达夫说:“志摩热情如火,小曼温柔如棉,两人碰在一起,自然会烧成一团,那里还顾得了伦教纲常,更无视于宗法家风。”
十里洋场歌舞升平,她摇身一变又成了名媛陆小曼,而不是徐太太。首饰、包包、衣服这些都要名牌不说,跳舞、会友这些开支也不能少。
根据张发财的说法,陆小曼一个月花销折合人民至少要二十五万,还得算是节约的过法。
徐志摩不是巨贾不是权贵,只是一个读书人,只能不断找兼职、写稿,甚至卖古董,才勉强养的起她。自已穿得破破烂烂,吃的清清淡谈,可陆小曼花起钱来,却一点都不心疼,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似的。
她没有做好面对这种清苦生活的准备,也同样显然,徐志摩也没有做好供养这样一位妻子的准备。
能找到一个爱自己,宠自己的男人不容易,找到了,就好好珍惜,做更好的自己,恃宠而骄,就会把最爱的人作没了。
他们依然爱的狂热,然而,却无法掩饰面对柴米油盐的摩擦,也不可避免的开始了吵吵闹闹,有了这样那样的隔阂。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陆小曼因病痛又染上了鸦片,这更让两人的生活雪上加霜。她和翁瑞午两个人,就这样经常一起横躺在客厅的烟榻上,隔纱并枕,吞云吐雾。
郁达夫后来回忆说,两人矛盾激化,吵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
“ 当时小曼不听劝,大发脾气,随手把烟枪往徐志摩脸上去,志摩连忙躲开,幸未击中,金丝眼镜掉地上,玻璃碎了。”
十九日,徐志摩毅然决定搭乘邮政的飞机回京。尽管之前他还写信给陆小曼说徐州有大雾,头痛不想走,准备返沪。
但也许是命中注定,他最后还是踏上了飞机。
这一走,竟成了永別。
中午十二时半,飞机在济南党家庄附近触山爆炸,机毁人亡。
那一年,徐志摩三十六岁,陆小曼也才二十六岁。
也许,从情感来说,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们会有怎样的结局。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夺去了徐志摩的生命,却唤醒了陆小曼的勇气。
林徽因儿子梁从诫于2000年,电视剧《人间四月天》热播时,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这么说:“我一直替徐想,他在1931年飞机坠毁中失事身亡,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若多活几年,对他来说更是个悲剧,和陆小曼肯定过不下去。
若同陆离婚,徐从感情上肯定要回到林这里将来就搅不清楚,大家都会很难办的。林也很心疼他,不忍心伤害他,徐又陷得很深。”
如果知道下面这个真相,陆小曼不知会不会心中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据说徐父很满意凌叔华,想要她做儿媳。
1924年8月,徐志摩由印度回国,住在上海新新旅馆,同时接到凌叔华、陆小曼两封信。次日早晨,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去看望徐志摩,陆小曼的丈夫王赓亦同时前往。
徐志摩深知其父喜欢凌叔华,当父亲到来时,说:“叔华有信。”然后把放在枕边的一封信拿给父亲。
徐申如打开信,站在身边的王赓也跟着看。这时,徐志摩发现王赓的脸色大变,于是忙看了看自己的枕边——这才发现,凌叔华的信仍在,拿给父亲看的是陆小曼的信,徐志摩当下便失了声色。
既然见光了,序幕一拉开,故事的发展便逼得主角们不得不将剧情延续下去。
当年别人劝徐志摩不要和张幼仪离婚,可他还是离了,陆小曼也是,反叛至极,我们就偏要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算的上真爱。但是谁也难否认,正是这封“阴错阳差”的信让徐、陆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作出唯一的抉择。
也许,这是一种遗憾,可对陆小曼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救赎。
有人说,是陆小曼葬送了徐志摩。可徐志摩又何尝没有葬送陆小曼。她一生浮华招摇,却把所有的爱只给他一人。
徐志摩的离世,也许恰恰从某种程度上,成全了他们的爱情,留下了一个尚可足够回忆的美好,也成全了陆小曼之后的人生。虽然难,虽然苦,却终于脱离了鸦片的缠绕,脱离了虚幻的浮华,有了沉淀下来的可能。
也许,徐志摩在天之灵,也是要安慰的。
徐志摩去世后,她的追求者依旧众多。王庚为了他终生不娶,提出复婚,她拒绝了;胡适愿意照顾她,她同样婉拒了。
不是这些人不好,而是这些人太好,长大的陆小曼刹那明白,人世间可以挥霍的东西很多,唯独爱情,只能珍惜。
她最终的选择是翁瑞午,同居三十年,然而并没有婚姻,她对翁瑞午说,不要抛弃自己的妻子。失去的滋味,她已经尝过。
她的卧室里一直挂着志摩的大幅遗像,从没有摘下来过,每隔几天,她总要买一束鲜花送给他。
她对王映霞说:“艳美的鲜花是志摩的象征,他是永远不会凋谢的,所以我不让鲜花有枯萎的一天。”
她用那手漂亮的正楷,写下《长恨歌》中的两句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放在书桌的玻璃板底下。
她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王映霞回忆说:“小曼把自己糟蹋得厉害,牙齿全部脱落,没有镶过一只,已经成为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太婆了。”
而那时,她不过四十多岁。徐志摩死后,她活在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中,身边不少朋友亦渐渐远离了她。然而,面对争议,她亦从未有过回应,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支持与同情,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
陆小曼一生率真,她不会撒谎,也用不着撒这个慌来圆那些曾经的质疑。她从来不需要为某事辨别心声。于生活,她我行我素,任性放纵,于人情,她有始有终,至情至性。
她不再去社交场所,不再香艳,闭门谢客。画画与编志摩文集,是她后半生最重要的两件事。
他去世后的三十四年中,她为他编写了《云游》《爱眉小札》《志摩日记》《徐志摩诗选》《志摩全集》等等书籍。
1965年4月3日,六十三岁的她在上海华东医院去世,唯一的遗愿是和徐志摩合葬。
这个要求被徐志摩与张幼仪唯一的儿子徐积锴拒绝了。
对陆小曼来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