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爱苏黎世(连载四)

                        迷爱苏黎世

                                        文/落清

一个是勇敢善良只求真相的女记者,

一个是身世复杂陷入凶杀悬案的华裔商人。

当神秘真爱遭遇现实信任危机,

当近在眼前的预谋自杀牵连十年前的沉冤错案……

迷爱蒙蒙,他们将情归何处?


                               (连载四)

“啊,对了,你去处理一下照片,我回去就把报道写出来,我们争取明早就见报。”

“当然,总算可以暂时躲过主编的连环杀人Call了。”许开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他的车停在另一个方向,可扶桑却没有要跟他走一路的意思。

她指了指那辆豪车,冲他眨眼道:“看来不能搭你的车回去了,一路小心,明天见。”

许开眼见扶桑上了那辆豪车,不禁想起之前有好事的同事说扶桑的家世不一般,今儿一见,好像真不一般。

她一上车,原本假寐的男人便睁开了眼,微眯着眼含笑问她:“有收获吗?”

“原来霍先生对这里也熟?”

“路过。”霍城昀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沉稳地分外有力。

“这么巧?霍先生该不会是怕我没东西可写上赶着给我提供素材吧?”扶桑扬着嘴角,语气尽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这么偏巧的霍城昀居然也在这里,并且毫不避讳,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霍城昀对她的挖苦却置若罔闻,眼底含笑:“看来进展不错。”

扶桑原以为气氛该是剑拔弩张才对,可这个男人轻易就化解了她不和谐的戾气,他有意和她演,她自然不甘落后,遂一歪头,故作神秘:“欲知详情,欢迎霍先生购买明早的《西凉时报》。”

她还笑着,霍城昀忽然一伸手,托住她的半边脸,他凉薄的掌心贴在她的脸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近的能感知彼此温热的呼吸,扶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紧张地几乎屏住了呼吸,呆呆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昏暗的车内,她能感觉到他弯着身体,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仿佛要将她完全看透似的。

霍城昀的气息突然靠近,停在了扶桑的唇边,他只稍往前一寸,就能吻上她的嘴唇。

扶桑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大脑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思考了,她呆呆地望着霍城昀近在咫尺的脸,刚才的故作冷静一扫而空。

“后天有个慈善晚会,陪我去如何?”

霍城昀的气息扫过她的脸颊,扶桑小心地吞了口唾沫:“你现在是新闻界风口浪尖的人,我不想招惹是非。”

“我给你提供情报。”他快很准地抓住她的弱点诱惑她。

“也许在那之前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那么,我们来赌一赌如何?”

扶桑的心跳不由地加快,她推开霍城昀,身子往边上挪了挪:“林妍的经纪人说刚才你的人在那里威胁她乖乖闭嘴离开。”

霍城昀低低一笑,顷刻之间,已经坐回原位,神态自若:“你觉得我只有这种小伎俩?扶桑,你要是相信了,那我得重新审视你的智商了。”

刚才还紧张的心理,一下子被霍城昀的话捣得烟消云散,扶桑仰起头,问他:“那霍先生如果是你,你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扶桑,你为什么不自己走进来看看?。”

“霍先生心里有座迷宫,我怕进来了找不到出口。”扶桑的声音很低,还夹杂着连她自己都读不懂的……失落吗?

霍城昀侧眼看她:“躲在迷宫里一辈子又何妨?扶桑,你在怕什么?”

怕你我终究陌路,怕我们的相逢不过是一场尔虞我诈的逢场作戏。

他淡淡地看着扶桑低头做沉思状的样子,然后靠向身后的真皮座椅,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副都不想再跟彼此多说一句话的表情。

尽管光线十分昏暗,扶桑仍然能看清楚他俊朗的侧脸,明明并没有那么熟,却给她一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的错觉。

许开很快查到了从艾姐那儿得来的支票来源,与霍城昀在美国的公司名称完全一致,如此一来,再前后对比艾姐所说的,出奇地吻合,似乎一切都解释地通了,可偏偏这么顺利找到的东西,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这看上去更像一桩高明的栽赃嫁祸。

工作间隙,扶桑跑到楼道的安全梯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几乎以为这个通话会以无人接听结束时,对方接了起来。

“嗨,宁扶桑,我以为你在国内逍遥快活得已经忘记我了。”隔着大洋,对话那头传来的女声明朗清爽。

扶桑的笑意不自觉地溢满眼角:“怎么会,慕西可是我拜过把子的好姐妹啊。”

慕西笑了一下,完全无视了她的狗腿:“说吧,什么事儿?”

“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呀?”

“我第一天认识你啊?还不知道你扶桑是什么人?”

扶桑是什么人?是自认为感情凉薄,却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是可以一年半载毫不联系,但是出了事一定会肝胆相照的人。

扶桑咯咯地笑出来:“好吧,慕西,我问你个事儿,你认识霍城昀吗?”

慕西停顿了一下,慢慢重复了一遍:“霍城昀?”

扶桑挂了电话回来,许开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便凑到她边上问:“怎么了?看你打完电话回来神色就有点不对,出什么事儿了?”

“哦,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了个在美国的朋友,知不知道霍城昀的事。”

“你那美国朋友靠谱吗?”

扶桑白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凉飕飕地说:“是同行,驻外记者,知道的可比咱们多多了。许开,我看这女明星死得蹊跷,咱再跟下去估计真会出事……”

“你是指……”

“文娱部这些年也没少压新闻被封口吧?有些背后的大佬哪儿有那么容易能查的?被推出曝露在大众下的,这么多年来,哪一个不是炮灰?”

更何况,扶桑曾在明尼苏达州见识过霍城昀的手段,他玩弄人心的本事不是一般人可窥,在她那里,霍城昀是有前科的人,想查他,哪有那么容易。

扶桑说的自然有她的道理,每个行业都有潜规则,许开在这一行待了许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其实很多时候,不是他们挖不出有价值的新闻,而是往往刚准备酝酿初稿就胎死腹中了,所以现在的新闻变得越来越平庸,越来越脱离正确的价值观。

两个人突然心事重重,各怀心思,一时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扶桑突然感到害怕,如果她的起点已经是霍城昀的终点,那么她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他布局的速度。

这天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这个城市,大雨冲刷着高楼的窗户,除了迷蒙的雨雾,扶桑站在窗口看不到对面的任何东西。天渐渐黑了,办公室亮起花白的灯光,扶桑从落地窗上看了自己一会儿,像是终于做了某个决定,拎起包包往地下车库赶。

路上的车队排起了长龙,喇叭和刹车声此起彼伏,她耐心地扶着方向盘,不断看腕间的表,总算在晚宴开始前赶到了现场。扶桑泊好车正准备进去,令她惊讶的是,在酒店门口显眼的位置,赫然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她脚下微顿,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车门开了,霍城昀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见到她毫不意外地露出微笑,仿佛一切正如他所料。

扶桑忽然想起那夜,在昏暗的车厢内,彼此温热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她的脸颊仿佛仍留有他掌心的微凉,他那个时候对她说:“不如我们来赌一赌如何?”

她想其实当时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局。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扶桑绝对想不到原来霍城昀在西凉市这么有名,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想方设法地希望能够与他攀谈几句,但显然霍城昀兴致缺缺,除了点头问好之外,神情恹恹。

在场的这些人扶桑并不都认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却又都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切皆以利益为重。

扶桑忽然想起哥哥了,她哥哥宁池默,二十二岁接管公司,为人利落干脆,正是因为有他这颗大树,扶桑才得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甚至仍然可以在这个年纪无忧无虑到没心没肺。

“在我的身边走神想别的男人?”耳边突然一阵温热,扶桑一抬头,与霍城昀的脸只差几毫米的距离,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霍城昀却更快,伸手揽住她的腰,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带,那张清峻的脸上犹如挂着一层薄纱,眸光深邃。

扶桑双手抵在他胸前,挑眉回敬道:“我只是在想,霍先生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成为全城焦点,靠在海外无人可知的巨额财富还是有其他不可言说的过人之处?”

霍城昀无视扶桑的挑衅,喝了一口香槟,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不要太敬佩我。”

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纷纷朝霍城昀这边投射过来,对更多的人来说霍城昀像是谜一样的存在,他们只知道某一天,一家跨国公司在西凉市忽然崛起,而掌事人从海外归来,他们不知他的来历和背景,却又被他的能力所折服,一两场漂亮的商业仗之后,霍城昀成功打入了西凉市的商圈。

扶桑的余光瞟到不远处的某个女人,那女人手里举着一杯香槟,从刚才开始目光就一直停在霍城昀身上,眼神直白得让人无法忽视。她朝那个女人努了努嘴,对霍城昀说:“看来有人很想和你叙叙旧。”

霍城昀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扶桑,抬手捋了捋她的刘海:“你看上去很不爽的样子。”

扶桑像是被人说到了痛处似的,故意抬手攀上霍城昀的肩膀,恶作剧似的说:“我的男伴邀请我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晚宴,却撇下我去跟别的女人叙旧,不能更不爽了。”

霍城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敲敲扶桑的发顶,低声附在她耳边:“我去去就来。”

他走开了,扶桑顿时松了口气,她刚想出去走走,一转身,猛地撞上一个人,蹙眉看去,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那人脸上掩饰不住对扶桑的讥笑,张扬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末了嘲讽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服务生。”

她一身的衬衫牛仔的装扮,的确与这里的画风不符。

“没关系,我不和眼拙的人计较。”她说完,拂身离开。

留下那个男人满脸的错愕。

远处的霍城昀低头抿了口红酒,望着那一出,一贯淡漠的脸上不由溢出了一丝笑意。

扶桑从宴会厅的后门闪出去,一路往前走,沿着楼梯下楼,到了位于酒店正中间的小花园,夜晚的灯光打在凉亭上,多了几分惬意与舒爽,可她还没来得及走近,就听到边上一阵小小的骚动声。

只见从大厅门口蹿进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一看到扶桑,顿时一个急刹车。

大约过了几秒,那个小男孩忽然朝扶桑冲了过来,扶桑心跳一乱,本能地想闪躲,可还没转身,手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那个小男孩将东西塞到她手里后就跑开了,扶桑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模样。

她怔怔地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本正方形的本子,扶桑打开来的时候手指一顿,一阵冷风吹过,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翻阅完才发现这满满一本居然是林妍的相片,如果仔细一页一页地看,再加上适宜的脑洞,绝对能脑补出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照片里和林妍举止亲密的男人让扶桑觉得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身形高瘦,混血长相……

扶桑猛地一拍脑袋,眼眸简直要发光,她曾在杂志上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好像是叫……凯瑞?他和霍城昀一样,同样是伍德的养子,据说和霍城昀关系恶劣,两个人谁也瞧不上谁。

怎么会是他?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扶桑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小小的纸片赫然入目,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她盯着这串数字看了很久,随即用手机拍下照片,然后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扶桑没有再回宴会厅,她坐回自己的车里等了霍城昀一个晚上。

时间将近凌晨的时候,她才从车窗内看到霍城昀的身影,他似乎有些微醺,扶着助理唐德的手,看来没少被人灌酒。唐德扶他坐回了车里,好像知道她就坐在自己车里似的,又绕过来敲敲她的车窗,示意霍城昀请她车上说话。

扶桑将本子扔到副驾驶座底下,转而上了霍城昀的车。

很奇怪,明明他的样子像是有些醉了,可车上完全没有难闻的醉酒味,他一手搭着窗口,捏了捏鼻梁,一脸的倦意。

“我的女伴又不听话又任性,一个晚上不见踪影,你说我要怎么惩罚她?”他的语气透着玩笑,可扶桑审视着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这个男人。

“霍先生,你想通过我的嘴让大众知道什么?不妨直接告诉我,我脑子笨,你不说,我不懂。”扶桑的声音在一片沉静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霍城昀无声地笑:“不喜欢我送你的情报?你不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的吗?”

“林妍的跳楼是预谋还是巧合我不得而知,但她钱夹里的照片,突然被我同事找到的艾姐,以及今夜那个小男孩送来的剪贴相册,这些加起来完全不是巧合两个字能解释的,再回想当初在明尼苏达州的种种,似乎霍先生很热衷于撒网,这些都是霍先生送我的情报?你把自己塑造成这件事情的疑似源头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扶桑很聪明,这一点毋庸置疑,在霍城昀看来,她的这种聪明很温和,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她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也可以很女人的偶尔任性撒娇,这对绝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极具吸引力。

“你知道什么就写什么,今早的那篇报道不就很好?女明星逼婚未遂抑郁跳楼,人们总是需要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在纽约跟凯瑞斗得你死我活,互相抹黑,即使隔着一个大洋也都不让对方好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霍先生,请教你一个问题,纽约越式集团的股份你从凯瑞手里抢到多少了?”

“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可是耳目众多,霍先生人不在纽约,纽约仍有霍先生的传说。”

霍城昀忽的抬手摸摸她的头,她的长发很是顺滑,手指轻巧地缠绕着她的发丝玩弄起来,约莫是有了些睡意,他半阖着眼,对她说:“不要总是一口一个霍先生的叫,显得生分。”

扶桑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手:“那霍先生希望我叫你什么?”

霍城昀就是喜欢扶桑这一点,一点也不扭捏,他们之间没有欲拒还迎,只有直来直往。

“他们都叫我阿昀。”

他们?他们是指谁?

“阿昀……”扶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从她的唇间溢出,竟然让霍城昀的心为之一动,“这样叫又显得我们太过亲密,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霍先生,那我就叫你霍城昀,你不介意吧?”

“随你。”霍城昀的手离开她的发丝,揉揉太阳穴,这时外面的宾客已经散尽,原本喧嚣热闹的酒店门口此时一片寂静。

扶桑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回头问他:“对你来说,是不是利益当前,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牺牲品?”

霍城昀的回答冷酷但又真实:“那要看这个人是否仍有价值。”

有那么一瞬间,扶桑心里说不出原因的小小失望,她对他笑笑,扬手关上了车门。

林妍又何尝不是一场战局里面的牺牲品,他们可以让她有任何一种结局,事情一旦翻篇,这件事情就会成为过去式,谁会在乎她真正的死因?商人被利益熏心,普通人被新闻愚弄,这个世界,说不出是谁究竟在操控着真相。

到了这一步,扶桑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直到第二天,扶桑才知道昨晚霍城昀一掷千金为红颜。

昨晚的慈善晚宴设有拍卖环节,其中一样拍卖品是一朵以钻石雕刻而成的扶桑花,霍城昀以高价收入囊中,据说当时霍城昀不断出价,势在必得。扶桑在看到这则新闻时心里狠狠一颤,她不敢往深里想,害怕会是自己做作多情,可下午唐德亲自将这朵扶桑花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些事情。比如感情。

“霍先生说这朵花专为宁小姐而拍,所出价会以宁小姐的名义进行慈善活动,希望宁小姐能够理解他。”唐德站得笔直,说话一丝不苟。

扶桑端着手里的丝绒盒子瞧了他一眼说:“后面那句话是你加上去的吧?”

唐德被她一语戳破,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哪里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一直都是掌控全局的人不是吗?”

“但是宁小姐不一样。”

“嗯,大概因为宁这个姓氏吧。”她提不起什么兴致,与唐德匆匆道别。

她认识的那个霍城昀,心思深沉无法捉摸,他送她这样的贵重物品究竟在暗示什么?她想了一下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觉得心烦气躁,最后干脆把那个丝绒盒子仍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懒得再胡思乱想。

扶桑联系了那串陌生号码,约了对方见面,她一个人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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