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繁华,若水三千。
犹记那日,你于群花簇簇翩然起舞,雾气时隐时现,你引着月光。
你知不知道,那时的你宛若精灵,一下子,便入了我的眼里,我的心里。
你转身发现了我,不同于世俗女子,却也不恼。
只是盈盈笑意,那一刻,我的心,如同蜻蜓点水般完全为你而起了涟漪。
你是苗族圣女,我是御前侍卫,我负责送你上京与帝王缔结秦晋之好,却没想到你是如此圣洁天真。
你说,你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眼里灿若星尘。
我笑,我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即使我知道,我们分别的时日愈来愈近。那么,何不珍惜这最后的时日。
你兴致来了,会为我舞蹈,花丛中,月光下。同那些跳舞只为取悦他人的世俗女子不同,你舞的自然而又清新,仿佛神话中的仙子。每每我看的入神,你却停下,嬉笑我一番。
“这舞,是我们苗族特有的!只能跳给自己的伴侣!而我们苗族女子的伴侣,一生,只有一个人!所以这舞,我不能跳完。”
你娇俏的小脸昂着。
我沉默了,不顾你期待的小脸,转过头去。
“那么,圣女还是为皇上跳完这支舞吧!”
是啊,要娶你的,是那个天之骄子,是大地之主,是帝,是那个九五之尊。
一改往日调皮的口吻,她严肃认真的话语传来:“你若带我走,我愿意为你跳完整支舞!只为你!”
她突然靠近,眼神中带着期待。宝石般的眼睛,如星星般闪亮。
“你要嫁的,是那个天子,是大地之主,你不愿意吗?他会给你幸福,他从小就爱慕着你,你定然会很幸福!”
我不能带她走,我不能毁了她,不能让她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闪躲。
“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阿卿何必如此慌张,是啊,我要嫁的是那人中之龙,我又有何不满足的呢!”
说罢,她转身走了,我听出今日的步子没有了往日的轻快与欢愉。
心渐渐的还是沉了下去,我于原地伫立良久,漫天花海没了她,只剩一片荒芜,至少,在我眼里是。
翌日,我们终是到了帝都。
一片辉煌之中,掩不尽的是我的落寞。
天子素闻苗族女子善舞,专门为你打造了楼台云阁。
你亦不负圣恩,翩然起舞。阁子立于湖中央,被一片盛开的荷花包围,四周站满了赏舞的人。
这些达官贵族色眼迷离,纷纷夸赞天子好福气。
你今日跳了另一支舞,灵动轻快,身姿卓越。着了中原姑娘的纱裙,戴着帝王精心为你打造的发饰,平日里散乱顺滑的发被挽成了象征尊贵的髻。你更加美了。
只是,我却觉得,你是属于自然的,如此刻意的你不是你,你跳的舞也力不从心,你不快乐,你再也没有那日初见你时无害的笑容。
一片嬉闹之中,我的心却在独自哀伤。我知道,到了帝都,我便失去了你。
然而,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拥有你呢?我保护不了你,我只是和那个九五之尊一起长大,读书练剑的侍卫而已。
为人臣子,我要守忠义,为人朋友,我要守信义,这些,只能注定,我们有缘无分。
你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掠向我,双眼盛满哀愁,我不愿见到这样的你,我不愿看见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天真的女孩子眼底也有了愁绪。
但,我不能,我不能有所行动。
我只想看着你一世平安,我会守着你,即使无法相爱,我也会守你一世。
你被帝王召于台前,拿下面纱,我知道,你的容貌值得世界为你顷灭。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开心,看着你,他的眼睛仿佛在闪着光。
我知道,你会幸福,因为,你得到了他的心,我了解他。
你问他,“我苗族女子此生只嫁一人,也只许与那一人白天到老,你可会只会娶我一人为妻,护我周全,今世不离?”
朝堂之上,只剩下了一片哗然。
“寡人之于帝王,有兴天下,荣家国的义务,寡人不可任性!”
“那就是不能咯?”
你脸上浮起了嘲讽的笑,
“然而,我们苗族女子,敢爱敢恨,一生只许一人,你们中原男子,却只是薄情寡义,连个承诺都不敢期许于人!何谈君子之道?何谈顶天立地大丈夫?”
你脸上桀骜的神情惹笑了帝王,“但你又可知,你来此地,是为了自己的族人,你不该牺牲你的原则,来努力适应这里的环境吗?如若不是如此,你该拿什么来保护你的族人?”帝王之威仪,话中立显。
“我知道,我的命运是可悲的,虽然,在族人的眼中,我是他们的圣女,我用我的一辈子,保护了他们,他们只是感激。我的命运,我的悲喜又有何人关心?”你泫然欲泣,目光悲戚。
阿湄,你要知道,命运,有时候是没有办法抗拒的,如你,如我。
“寡人虽不能保证依照你们苗族的风俗一生之娶你一人,但寡人可以保证你终生为我之后,我在,你在,寡人,保你一世!”
他向你伸出了手,你又看向了我。
你可知,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
我尝到了失去的滋味,很痛,很痛。
略加犹豫,你将玉指伸向了他。
众人皆是笑逐颜开,唯独我,笑的及为难看。
天子一笑,山河也多了份柔情。
何况是如此俊朗的明君,你们手眼想接,在外人看起来不知有多么般配!
你的脸上,任然是笑意盈盈,只不过,这笑,多了几分身不由己。
你大婚那日,我带着侍卫去迎你。
火红的嫁衣,炽烈的唇色。
那一刻的你,让世间万物失了颜色,我的眼中只有你。你掀了盖头,一双眼睛之中竟是泪水。
我将盖头亲手为你搭上,你伏在我耳边,悄声呢喃。
我心如刀绞,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参加宴席,将你送入了婚房便早早的离开。身后,觥筹交错,嬉笑声不绝于耳。眼前,却早已是一片模糊。
我去了花海,初见时的花海。
哪里依旧繁花盛开,只不过,这无边的花海再也没有我中意的那个人的影子。那个如精灵般跳着舞的女子,那个笑意盈盈不知愁事的女子。
席地而坐,一壶酒,一片花,一点月光,我眼前的你,那么虚无缥缈,如纱般轻飘。
不是我不敢带你走,为了你,负了天下,与之为敌又如何?
只是,卿家的男人自古活不过二十五岁,倘若我带你浪迹天涯,四年过了,我撒手人寰,你又该怎么办?
情之所起,还不深,所以,乘现在,斩断了它。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这刻骨的思念与痛苦,你就只要幸福,就好!
阵阵花香飘了过来,我有些醉了,酒壶早已不知掉落在了哪里。迷离之中,我仿佛又看见你在这里起舞,这次,你完完整整的为我跳了那支舞。
果真是极美的!
寒夜露重,我仿佛确实是醉了,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眼中心中依然是你,你那日的喃喃又飘至耳中
“此生此世,不愿再见,即便相见,形同陌路!”
好绝情的话,我听了,却是为你开心!
你会有很美好很幸福的日子,会被护得周全,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好。
而我,我不想起来了,这里有你的影子,我想,就这样在这里结束我的一生吧!反正迟早都要面临死亡,何不让它在最美好的记忆里结束呢?
再见了,阿湄!
阿卿要走了,那个喜欢看你跳舞的阿卿要走了。
其实他啊,真的很喜欢你的。他的眼里心里早就是你,他在死前,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你一定要幸福!
阿湄,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