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意识到《情人》不仅仅是个爱情故事。还是一段浓烈的记忆,可以唤起我们的很多回忆当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记忆片段。包括但不限于爱情,也指向友谊。
我明白了,我突然明白了,我们追忆往事,先别遑论爱或者不爱,我们能对谁说出:“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这样一句看似轻、实则重的话来呢?
这样的感情太重,太重了。
它并非单指向感情本身,而是记忆与位置。
于时间与空间里,有没有人能在所有繁杂的事物之外,被你余留下一个清白的位置容纳?
以世俗生活里的价值观为导向,常常可以轻率地将记忆当中的人或者事物当成经历。
而我恰好对此持不同的观点,我认为那些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事、物,其实本身就是一种羁绊。
只是有些人的羁绊浅一些,有些人的羁绊随着时间愈发加深。
我想起小学时期,我们一个班,五个人彼此互为朋友。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她拨打那串熟悉的号码,我接起来。我的全部童年悉数扑面而来……我去家附近找她,然后一起走了一段路,聊了天。
在言谈之间,我发现她虽然同我一样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人与人之间等级的区分。
我黯然神伤,无从探寻她的改变,不知道如何去认同或者否认她。
而后来有人来接她。
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匆匆见面。
时隔多年,我再度想起她,是那个与身处陌生环境的我主动说话的同班同学。
我们当时那么好,我眼里的她有自私的一面,但是她在我印象里总是那么好。
她有一本《海的女儿》。是非常漂亮的书。被她整整齐齐放着。
我们拍集体照,她漂亮且精神。
妈妈都指着照片说这个女孩衣服挺括,看上去就特别明媚。
我永远记得,小时候在田野里放风筝比赛,她要的是名次,因为没有得到名次还哭了。我当时震撼于她如此看重结果。想不通的同时,又将目光朝向她。她总是那么要强,不甘心输掉。
她是我在陌生环境里主动向我靠近的朋友,带给我些许温暖。
后来,我们毕业,在同一个初中,但各自分去不同的班级。我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是在初三晚自修我们三个班级的住校生在一个教室自习,她的爸爸拿着她脸盆的身影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再然后我就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起来就是她转校的消息。
但是那个暑假她拨打我家的电话号码。
她说她也不知道居然可以打通。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再也没有听闻她的消息。家里的电话也不再使用。
老朋友逐渐失去了联络,而我也总是会回想起那些斑驳的记忆。
同新朋友见面说起往事,总要叹一句我似乎总是与很多人产生羁绊,然后又各奔东西。朋友反劝我说:羁绊这个词太重了,那只是经历。
好吧,某一刻我也因为这样的解释,而感到分外轻松。
但是,我发现有些事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没有办法忘怀,它深深地扎根于我的记忆里。
既如此,就让我称之为羁绊吧,因为在某一刻我感觉我们被命运拉扯在一起,然后又毫无预兆分开。
之所以还想起,也许是因为经历的时候太过于寻常,回忆又像是上帝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曾经亲手制作小本子,在上面写故事在班上传阅,她也学我一样写故事,我忘了她写了什么故事,但是我总是记得,她的字很漂亮,她是做什么都要做的优秀的女同学。
想起她,我就能明白,明白我的小学时代,还有一些明媚的时刻,上课认真听讲,课间休息时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人愿意聆听我,我偶尔也愿意努力融入群体。
这是她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我多么想知道,多么怕知道她的消息。
很多书,读的时候以为看的是别人的故事,实际上容易看到的是自己的记忆。
与一些人相遇、与一些人相知,与一些人遇见过后擦肩而过,如泛舟而过,船桨划出一些螺旋状的波痕,须臾之后涟漪会生生烙印在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