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不一样】之【旧】
——身体会死亡,民族不会消亡!
落樱
回到国民动荡年月的南方,三月的街巷,桃红柳绿,人们褪去一个冬日的冗长,各自从箱底拿出压了多时的春衫换上,眉眼带笑,赴一场春色明媚的相约。
漫步的行人里,有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女子短发,温婉似学生。然而,俩人一路沉默不语,异于旁人,显得心不在焉。
这对男女无疑是一对情侣,本应该挽着手,好好享受时光,倾诉爱意,却因一件谁也无法更改的事给打破,男子名叫陈民,是一名少尉飞行员,即将要开拔到战场,对日寇作战。
这天,陈民把璐璐约出来,没想好如何给对方道明要开赴前线的事。其实,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但原先都是在本城就近的演训,而这一次是到华中地区正式参战,前途难料,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相逢。
璐璐虽生为女子,并不是不知晓目前国家面对的艰难时局。她生在一位银行家的家庭,虽贵为掌上之珠,性情并不娇惯。凡事都和父亲商议讨论,家庭一派自由开明。
后来,璐璐与许多优秀学子一样,考取了本省的国立大学,开始憧憬人生新的阶段,也就在那时遇见了眼前的陈民。
“看,前面的关山樱,还未开。” 陈民指着露出街巷的一枝待开未开的花枝说道。
“樱桃花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还是去年的那个三月,国立大学校园内举行一场与中央航校的篮球比赛。璐璐被同学拉着去看比赛,开玩笑说航校的学员个个仪表堂堂,说不定会发现一位未来的如意郎君。璐璐虽为大家闺秀,但在男女方面,较一般同学矜持内敛。但架不住同学的连推带拉,就跟着一起来到学校操场。
很快,在一群来来往往的队员中,一个身影进入到璐璐的眼帘。其实,璐璐以往没怎么接触过篮球运动,她只单纯地对那些矫健灵活的身姿所吸引,特别是那位18号,身材健硕,英姿勃勃,应该很受女生欢迎吧。一想到这些,自己的脸就不由得绯红起来。
比赛结束后,大家相继离场,璐璐跟着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途经校园的一片园林旁,听到有个声音在自语,“关山樱,这个时间,还要开未开。”璐璐抬起头,俩人的眼神无意中交织在一起。是刚刚场上打球的那人。
璐璐她家的庭院也种着几棵樱花树,父亲早年在日本留过学,对日本每年京都的樱花春祭念念不忘,回国多年以后,专程托人从日本带来东京樱花和染井吉野等品种移植在庭院里。每到樱花盛开之时,父亲总会在家里邀请几位好友或同僚一起赏花品茗。自然,璐璐也在跟前,那些一簇簇或粉嫩,或洁白的花枝随着轻风慢慢抖动,整个庭院都荡漾着拂面的清香。
她忙不迭想收回视线,不过为时已晚,对面的男子的视线已经抓住了她,她随即面颊泛起一片红晕。
男子很有风度,向她颔首点头致意,然后和那群人朝校外走去。
那件事过去的翌月初,一封书信便托相熟的同学交到了璐璐的手上。只见信函内容——
小璐同学淑览:
忽逢打扰,甚为冒昧和唐突,自从上月在樱花树前与你偶逢,心难复平静,本欲就此忘却,哪料,越是克制,越是心绪如春雨般昼夜反复,想来实属好笑。未曾想,读书多年,徒有男儿之刚健体格,内心竟隐藏着一份儿女的柔弱情长。
只因在航校学业即将结束,不久,即将派遣到某地航空队,只觉这一离开,再相见恐属渺茫,因而,方才鼓起莫大勇气,与你联系,还请原谅。
以上林林总总的话,实为仓促,所言如有潦草冒犯之处,再次恳请谅解。
—陈民
四月六日晚敬
书信是以毛笔小楷,工工整整地书写,好似打了草稿,誊了一遍。璐璐拿着信,只觉举止好笑,一时又不知怎样办才好。要好的同学看见,纷纷支持璐璐回信,让俩人找机会见一面,机不可失。
其实,璐璐那次在学校偶遇,就在心上留有印象,这位叫陈民的人,宛如在她心湖投下一个石子泛起涟漪,只是一来家教使然,不能有半点浮浪表现,再则生为学子要心无旁骛放在学习上,因此暂且把这种情绪压在心底。
但世间谁能抵挡得了男女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何况是如此一对让人羡慕的璧人,彼此没多久就走在了一起。
俩人行至一处靠河的石围栏边,璐璐才想起把早已准备好的赠物从手提包里拿出来,是一套景德镇的粉彩踏雪寻梅的茶壶。茶壶精巧玲珑,别有一番古韵,它能装水,还要装下那颗时刻牵挂的心——
紧接着,1937年12月寒冬,侵华日军20万大军侵犯南京,战况空前,全国各地的目光都聚焦到南京的战事,各大报刊媒体都争相报道战事进展情况。
璐璐除了一开始接到陈民的一封简短的书信以外,许久竟了无音讯。只知道他在中央航空第四大队,派遣到南京负责外围的防空。
直到那天,有一封电报,由门房送到她手上,是国民中央医院寄到国立大学,又转交到家里。才知道,陈民受伤住进了医院。
此前,家里已隐约获悉她与一名飞行员交往的事情。母亲向来不作表态,只听从父亲的。父亲托人调查对方的家世,陈民父亲早年随孙中山参加了同盟会,一生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实为一侠义之士。家里陈民排行老二,上有一位哥哥,下还有一位小妹。陈民从小受父亲的影响,一身正气,疾恶如仇,当时正值日本侵华,他义不容辞考取中央航校,成为一名战斗飞行员。
父亲喊来璐璐,俩人在庭院坐下来,父亲默默地看着女儿,好半天才娓娓开口。国家危难之际,人心惶惶终日,儿女之事应从长计议,要以自己学业为重才好。不过,陈民这种男儿,为国家受难负伤,你该去看望。
等着她赶到中央医院,来到位于前线战士康复病区,她刚踏进病房,只见一群记者和学生围在病床前,有人献着花篮和水果。她静静站在人群后面,看不到他的样子,没有冒然向前。
等人群慢慢散开,那个人躺在床上,手腿缠着绷带,一脸平静又稍显疲惫静候着大家的慰问。
他的视线终于触及到病房门前发怔的她,一时想强撑起来,不过手上束缚着绷带,他微微笑着。璐璐缓缓走过去,站在一旁,俩人咫尺相望,她想挤出一丝轻松,最后终于还是两眼一热,泪眼蒙胧。
两个月后,伤势渐好转的陈民便接到命令要求归队。归队之前,陈民请了半天假,俩人又来到那条街巷,陈民走过一条支巷,她让璐璐等一下。他走进那家叫“花间裳”的制衣店,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提袋,把它交给了璐璐。璐璐一看,手提袋里一袭雪莉纸包叠好的锦缎旗袍,月牙白的旗袍点缀着落樱,让人想起了满庭的樱花花瓣飘在衣袖上的情景。
璐璐捧着旗袍,两肩开始不由得抖动,她明白他的心思。到现在,她都没勇气问他是如何受的伤,他也没打算告诉她,因为他明白,每一次升空都是一次与恋人的绝别。这件旗袍留在她身边,当作纪念,就当看见了自己——
“看那束墙外的关山樱终于开了枝。”俩人转过身,沉浸在簌簌轻摇的花枝下。
1938年4月,武汉,江面上汽轮呜鸣,帆船星星点点,城里大街小巷,人来车往,一如平常,江城的上空,也少有的一碧如洗。不久,一声刺耳的防空警报划破长空,接着又是一声长啸声回荡在天际。人们听到警报声,开始骚动起来,虽然经历过不少的日机空袭,大家依然显得不知所措,四处找地方躲避。不多时,数十架黑压压的敌机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群扑而来,正当人们又觉得要经历一次狂轰滥炸时,一小撮势单力薄的军机却从另一头迎了过去,机尾上隐约显出青天白日的旗帜。
陈民就在这一小队机队当中,他驾驶的是中队最新型的美式霍克-3。霍克-3在整个大队都没有几架,他所在的中队的两架还是前月从西安飞过来,被中队截了下来,武汉拟作为陪都,战事越来越紧,才让这两架飞机在此待命以作补充。
陈民从航校毕业飞过伊-15,结果在南京那次空战时,飞机中了敌机几弹,紧急迫降时,撞击在山上的树桩上,他负了很重的伤,损坏的飞机也因为缺少零件,没办法修复报了废,他才幸运地飞上了如今这款新机型。这款飞机最大的优势是马力大,空中机动性好,而且有一口大口径的机炮。
敌机一字排开,摆成横队队形,这在空战当中是很少见的,只因对中国的战机战力的藐视,才会如此气焰嚣张。
陈民接到命令,和一名队友爬升到一定高度,瞅准机会,俯冲插下去,直到临近时,看见日机机罩里的飞行员竟带着冷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陈民瞅准机会,瞄准对方的机头就是一阵开火,接着机身翻滚,与敌机交错而过,敌机机头顿时冒起黑烟,失重脱离了队形。
陈民来不及向外看一眼,就听见机舱无线电传来,告诉后面有敌机跟了上来。陈民向后瞟了一眼,一架尾号102号的敌机咬在后面。他没想到,它竟又来到了武汉。上一次在南京,正是遭遇了这架敌机,让他的飞机受到了重创。
陈民急忙横滚躲闪,拉紧操作杆,做了一个攀升的动作,飞机直跃爬升,暂时摆脱了尾巴。还没待仔细观察,又发现后侧左右各出现一架敌机,机身贴着刺眼的膏药旗。
陈民赶紧呼叫同伴,但没有回应。他又快步拉起机身,疾速爬升,接着又一个大弧度横转,从斜后方闪出,在背后咬住了对方。
哪知,一架敌机从对面冲来,是102号,它率先开出第一枪,陈民随即听到机身炸裂的声响,紧接着左翼的铝皮轰开了两个大洞。他稳住操作杆,同时开炮还击。机舱里弥漫着浓烟,他赶紧打开机舱盖,飞机抖动得厉害,开始失速往下坠。
这时,四架敌机蜂拥而至。
陈民身体像水一样冰凉,飞行夹克上绽开一个破口,血浸染半身。他竭力稳住飞机,盯着那架102号敌机,痛苦地笑了。他把杆推到底,全力以赴地向它顶上去,顶上去——只见一片升腾的云烟,在那天晴朗天空里,冉冉开出一朵云霄之花,如落樱般片片飘落。
几日后,人们看见江面又绽放出一朵花,一朵月牙白的花,追随着那簇云影,顺着滚滚长江逶迤远去。
——如果陈民那朵飘浮的血肉云影,那个还没完全冷却的灵魂,只是暂时在长江里随波逐流,不受我们无中生有创造出来,为了让自己能活出幻觉,和能在地球上多停留一阵的时间的限制,那么他一定会听着野兽的叫声,时代的呐喊、战争的怒吼、哀丧的嚎啕、欢庆的欢呼,去寻找宇宙当中属于光明和正义的载体,他要把这一腔英武沸腾的热血与之融在一起,让这未来炽热的生命,继续在在广阔高远的天空上像鹰隼一样飞舞,继续释放出不屈的民族巍峨之光。
隼斗
当史队拿着罐头,嘴里含着一支粗粗的绿色标的雪茄走来时,新下队不久的范牛正站在梯子上擦拭着那架米格飞机的机罩。
“接着,”史队扔过一个罐头,“这就是你的‘战利品’,诶,别停下,06,还有我的那架,你一起收拾干净,等一会儿我来检查。”
范牛知道队长在罚他。前不久,他们从朝鲜边境线刚巡逻回来,突然从云层里窜出3架敌机,有一架看似轰炸机。范牛驾驶08号僚机在外围发现了敌机,还没等领队下命令,就离开编队向敌机迎去,敌机无心应战,空投了传单和几箱物质,仓皇逃去。
回来后,小范受到了上级的批评,说他无组织无纪律,和乡下的放牛娃没什么区别,还要把他退回到航空学校,就这样,本姓范的他,范牛就这样叫出来了。
范牛擦了一把手,看了一眼用纸包裹的牛肉罐头,又看了看那张包罐头的传单,上面印着汉字,承诺我方飞行员只要投诚到李承晚的南朝鲜,将得到物质上的全面优待,咖啡、雪茄、牛肉罐头应有尽有,还奖励一万美金,后面竟画了一名搔首弄姿的金发美女坐在一位飞行员身上。
范牛几下就把纸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美帝国主义是万恶的毒药,是糖衣炮弹,是纸老虎,他愤愤不已。
不过,眼下这处位于朝鲜边界丹东某地的机场,是临时抢工修建的。实在是简陋了些,除了一条不平的跑道,连好几个“机”窝都是用树搭的棚子先凑合着,敌机时不时就从那边飞来骚扰,扔几枚炸弹。好在机场边上建立了防空部队,还有随时待命的苏联米格的“胖头鱼”,两门NR-23型23毫米“霰弹枪”,外加一门N-37型37毫米“狙击步枪”,也够跑来的美国佬喝一壶的。
范牛拿着毛巾站在机头上不由得发笑,正入神时,一团纸打在脸上。“看到画上那些洋女人,就想入非非,亏你还是一名革命战士。”
“放屁,你哪只眼睛瞧出我是这种觉悟的人?!”范牛指着扔在地上扯碎的纸屑,“秀才,你来有啥事?”他又问。
“我来看你把我的06打理得如何了?”
“自已擦,我才没那闲工夫,我还要擦队长的呢。”范牛扔了一张毛巾给秀才。
秀才姓杨,是航空队不多的大学生,货真价实的知识分子,可不比他,一个十四岁就参加革命的赤脚农民。
范牛从野战部队代理排长位置上被选送到航空学校,刚好一年时间,就爆发了朝鲜战争。由于航空队的飞机本来就稀缺,他真正上机参加飞行训练也几十小时不到,就被分配到某师下属的飞行大队,驻扎在边境上,就只等一声令下,随时准备开赴朝鲜前线。没想这第一次碰见敌机,自己作为僚机就把任务给搞砸了,后面想上前线的希望看来渺茫了。
范牛擦拭完战机回到宿舍,路过史队寝室,没见着人,一打听,听说一行人去了地下指挥所,看来是上级有什么紧要的任务要传达。
范牛一个人坐在宿舍椅子上,桌上放着一个空罐头盒,范牛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奶香味,这几个家伙也不给他留一口,让他尝一下牛奶是什么味,范牛抱怨。他随即扭开手上那个牛肉罐头,尝了一两口,满嘴的肉香,美国佬的伙食真是咱们不能比的。桌子上不知是谁扔了一支没抽的美国雪茄。范牛拿在手上来回看,他捏了捏烟肚子,裹得很干净结实,这支烟应该能抽好久,不像爷爷从前的旱烟,那烟点燃,像个小碳火一样通红,没几下就燃成灰烬。爷爷时常眯着眼,边咂吧着嘴,抽两口还要吐一泡口水,像才算过到瘾一样。
就在1941年,一小队日本兵进到村子,四处搜刮粮食,爷爷和村民们组织把粮食往后山山洞里转运,结果被日本兵发现,爷爷和一众乡亲被日本兵投进了一间屋子,浇上汽油,活活烧死了。
现在美国鬼子又发动朝鲜战争,还把战火烧到我们家门口,他们的飞机不断入侵我国境内轰炸和扫射,不少无辜的边民老百姓被杀害,道路、房子被炸毁……范牛咬着牙关,眼睛盯着墙沉思,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你拿着烟干啥呢?哟,还有罐头,见者有份啊。”队友们开着玩笑。
“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范牛回过神,急忙问。
“快把罐头拿过来,边吃边给你讲,保准是你爱听的。”一位队友就要上手抢。
范牛捧过罐头,直催先讲了再给。
“听说我们大队马上就要出任务,开拔到朝鲜和那帮美国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真的啊?嘿,我就觉得这两天人浑身不自在,看来这飞机真没白擦呢。”范牛掩饰不住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几个人直直盯着他故意不说话,他有些沮丧地又坐了下来。
就在某天黎明,营房外响起了集合哨,一群队友穿戴整齐来到地下指挥所开出航准备会。
这是一次护送我军地面运输线的任务,等大队布置完任务要求,没想到史队竟点了08号负责僚机位,散会时,一起出航的秀才点头拍了拍范牛。
首次出征归来,让范牛大开眼界,编队跟着地面的运输车队在一条山谷行进不久,就见一架敌人的侦察机在周围盘旋,队长命令,叫大家保持队形先观察。
一会儿,果然三架美军F-86(佩刀)战斗机,护航着一架轰炸机出现在左后方,队长命令战机迅速爬升并改变队形迎敌。不久双方就交上了火,队长驾驶长机率先冲进了对方阵营,一鼓作气,先后击落了两架敌机。敌人一看,调头慌忙护着轰炸机沿着山谷逃走了。
虽然这一次,范牛没有亲手击落敌机,但他显然没有一开始那样紧张和忐忑,他渴望在空中找到对手证明自己。很快,第二次出任务,他便遇到考验自己的机会。
在朝鲜战场上,美军是专门对我方战机做过研究。我方战机每次执行完任务,通常不在朝鲜境内降落,因为咱们的飞机后勤和维修跟不上,何况那时的飞机都是苏联进口的稀缺宝贝,根本不能像美军那样,想有多少就有多少,如果驻扎在朝鲜,离美军如此近,很容易被敌机轮番轰炸造成不必要的损耗。
所以每次执行完任务,战机都要飞回国内临近边境的几个机场。如此美军通过分析,就抓住了机会,他们派出飞机一路尾随,趁着我方战机快要降落放松警惕,加上油料不足不敢缠斗的间隙,突然发起攻击。一开始,我方战机每每都会在敌人的偷袭中吃不小的亏。
就在一次在朝鲜前线完成突袭任务,战机返回境内基地时,担任外围的警戒的僚机发现了有几架不成队形的敌机在右方出现,像是飞到中国境内开展了偷袭任务才回去。在得到领队的命令后,范牛所在的两架军机斜插过去,不多时对方也发现来机,双方就此缠斗在一起。范牛的飞机翻转,横滚,快速脱离了对方射程范围,与此同时,发射了一串炮弹,没有打中。
他将飞机迅速拉到敌人后面,加大油门追上去,当瞄准光圈里的机身越来越大时,他果断按下机炮钮,敌机顿时被击中,冒起了大火,成弧形向下坠去。另外两架敌机见状,不敢恋战,只能转头加速逃离。
有了这次经验后,范牛越来越有信心,别看他貌似平时粗枝大叶的个性,其实私下是一个很喜欢钻研和琢磨的人,史队他们看在眼里,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只是需要在日后多打磨他求胜的性子。
还有,范牛自认为文化程度不高,他没出任务时,就爱缠着秀才教他文化,除了掌握飞行技术和战术技能外,秀才懂得多,会从文化和历史层面去分析对手的作战习惯和心理特征。
秀才经常说的一句话,美国飞行员从个人技术上来讲并不胜出我们多少,但是他们整体的航空底蕴要远高于我们,怎么讲,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我们正要利用这一点,打破常规,不拘一格,敢于和对手玩命,拼刺刀。
“我懂你的意思,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秀才听后指着他,不免大笑。
“我还想问,美国飞机那机身上贴着不少星星是啥意思?”
秀才顿时收住了笑容,一时沉默下来。
“记住,下次遇见,使劲揍他狗娘养的,为战友们报仇。”秀才忍不住竟骂起脏话来。
从1951年7月开始,中朝与美韩先后在开城和板门店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停战谈判,但和谈判桌上各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情景不同,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经常以谈判停战为幌子,来拖延时间,继而为发动新一场战役作准备。
特别经过前五次大规模战役,彻底把“联合国军”击退到三八线以南,稳住了整体战局后,敌人并不就此死心,又在谋划发动新的战争,以挽回败局。
此时,美军的飞机也没闲着,对我方前沿的驻扎的阵地和交通线不断地袭扰和轰炸,让我军牺牲很大,上级命令所有一线的航空队要全力配合防空部队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最大保障前线布防和后勤安全。
一天,位于丹东某地范牛他们航空队接到命令,升空去拦截位于三八线以南的美军飞机。当他们升空不久,担任空中观察警戒任务的范牛发现左侧上方有两架敌机,正偷偷地朝着僚机机尾飞去。“01,01,后面有两只野狼。”
范牛得到领队指令后,就调转机头攻击,并看中一架敌机,打出一连机炮,可惜没有命中要害,敌机立刻撤走,解除了险情,等他回头拉起飞机,找自己的编队,却发现队友不在了。
正在此时,从无线电传来让他到另一空域去的命令,正当他调整方向,一束火光袭来,“不好,有人偷袭。”他立即抬高机头,迅疾爬升,占领有利地势。他居高临下,察看四周,发现四架“佩刀”从两个方向夹击而来,情急之下,范牛果断做出决定,向着太阳飞去,在强烈的太阳照射下,战机一时失去了踪影。范牛利用强光,从高空俯冲而下,瞄准一架敌机猛烈开火,敌机拖着黑烟坠地爆炸,剩下的敌机搞不清状况,飞快逃走。
范牛继续向着编队的方向,去追赶队友,当驶近三八线时,正巧碰见美军去实施轰炸的混合编队,四架“佩刀”和两架B-29(空中堡垒)轰炸机。
范牛的战机正处在高空有利位置,只见他一推机头,疾冲直下,对着一架敌机就是一阵激烈输出,敌机被打得赶紧向后逃窜,范牛没给对方喘气机会,追上又是一个连射,敌机瞬间空中解体。
敌人发现追打他们的只有一架战机,立马调头,围上来,在范牛飞机周围翻转,横切,企图把他压下去,获得高度优势。好巧不巧,这时范牛一眼就认出了那架贴满星星的敌机,正在他的左前方。范牛并没有被吓到,反倒身体充满了坚实的力量,他调整姿态,沉着和敌机周旋。无线电此时响起了声响,“08,08,06在你右上方,保持动作,寻找战机。”是秀才赶来了。
范牛先打出一连火炮,然后推杆横拉,快速闪出包围圈,这时秀才已经与对方交上火。范牛拨转机头,刹那间,已经移到一架敌机的后上方,他猛按炮纽,连续的炮弹命中对方机翼,敌机摇摇晃晃,很快散了架翻滚往下掉去。还没来得及高兴,06号飞机在不远处,冒着烟,呼拉拉直往下倾斜。范牛心想不好,急忙对着无线电喊话,回应的是一片空洞的沉默。范牛来不及悲伤,把战机横拉抵近,看见那架耀武扬威满机身星星的敌机正飞来,他不作多想,疾速向那架飞机顶去,眼看就要撞到一起,他迅速切转机头,两机“唰”地紧贴插身而过。范牛最大限度作了一个小角度急转,还没等敌机调整过来,对着敌机机尾,紧压按钮,让怒吼的炮弹全倾斜到那架满是星星的敌机上,敌机霎时凌空爆炸,变成了一团火球。
秀才,你讲的打破常规,不拘一格,敢于和敌人拼刺刀,我终于领悟了,只是你这个家伙再也看不见了……
1953年春,就在板门店双方停火谈判中断数月,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战争能真正结束时,范牛和战友完成了又一次前线的厮杀,返回基地。
编队很快抵近机场上空,就在战友们纷纷放下起落架,依次准备降落时,4架美军的F-84(雷电喷气)飞机突然从云缝中钻出,向编队偷偷地摸过来。就在这紧要关头,负责外围警戒的范牛来不及报告,调转机头,单机插入敌阵。几个回合下来,为首的1架敌机被击落。
剩下的3架敌机见范牛势单力孤,凶狠地向他扑来。4架飞机一会儿升到万米高空缠斗,一会儿又降到千米之下低空追逐。范牛飞机油料表上渐渐归零,已做不出避闪动作,一架敌机突然击中了他的飞机,范牛也身负重伤,操纵杆已不听使唤,他抬起头,张着无声的嘴,呼唤战友和近在咫尺的祖国大地,不甘心的,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范牛的飞机坠下来的一瞬间,在进入另一世界的入口时,他或许在想,作为一个正值年华的人,他还没品尝到爱情的香甜,家庭的温暖和父母奉养承欢。但如果他是这个国土的一棵大树,他的死去,就不是彻底的消亡。他的种子如同伸出的手指,抓住了高山、平原、森林大地,抓住了黎明的岛屿。那样的种子是有机的生命体,自带超越时空的生命意志和理想,不用培育,他们便会一路从发芽到生长到长成苍天大树。他们用树的姿态去护卫来之不易的家园,用树的浓荫去呵护魂牵梦绕的家。
家愿
我写完当天的工作笔录,脱下空勤服,去洗澡室冲了个澡。换上便服,刚踏出团部,就遇见战友赵宇,他问明天战备值班,现在还要赶回家?
“这不,小琴做完手术时间不长,我回去看看他们娘儿俩,晚饭前就回来。”
“你俩真是我们团模范恩爱夫妻,到时组织全团军属向你们学习心得。”赵宇笑着开玩说。
“那你们先得交学费,不能白学啊。”我顺势捶打他的肩,骑上自行车向家属院拐去。
进到家门,小琴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边给儿子折着衣服。她手术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自从有儿子这几年,她身体都不大好,专心在家带孩子。跟着我来海岛这些年,虽然对这边生活一直不太适应,加上作为航空兵职业的特殊性,几年难得陪她回老家探一次亲。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她从来不讲。这不由让我想起高中时,我们认识的那一次,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伟同学。”后排的她戳着我的背。
“……”
“能帮我挡一下吗?我誊一下数学作业。”历史课上,她竟开小差。
我和她并不算熟,高中两年,都没说几句话,但我还是尽量挺直背,整整一堂课,老师都没察觉出来。
“谢谢。”下课后,她笑着说了一声,我没有说话,不过还是大胆地看了她一眼,她低头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我们大学才开始有书信往来,好像隔着距离,彼此才能把话尽情地倾诉出来。但“嘣”的一声响,打碎我最初憧憬美好未来的想法,航校一位同学组织跳伞训练时,伞没打开,重重摔在地上,牺牲了。我辗转想了一夜,第二天,给小琴写了那封绝情的信,觉得还不够彻底,又在结尾处画了一幅自己坟墓的画,写道:“我心已死,再不可能与你好了。”当刚把信寄出,我就后悔了,没曾想,小琴早已在我心里深深扎下了根,硬拔出来便是血。
很庆幸,在迟迟没等到回信和电话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做了这辈子唯一一件浪漫的事,我请假从部队赶回去,带着五位战友的联名信和信末尾五个红手印给小琴。她看到这一切,顿时明白过来,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们拥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也许就是这次浪漫,我把她“骗”到一起,几年后,又“骗”她放弃工作和远离父母,随我到这个艰苦的海岛上,和我组成了家庭。
眼前这个小家实在太过普通,唯一精心装饰的是那只结婚前,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一只用子弹壳做的项链,她到现在还戴在脖子上,分外光亮。
“你回来了,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小琴发现我一直盯着她,试着摸自己的脸。
我放下了包,笑着挨着坐下来,和她一起整理着儿子的衣服。不一会儿,她想起来,去给我沏一杯茶。她知道我等一会儿又要走,这已经成了回家的惯例,她早已习惯。我叫她别沏了。她知道我喜欢喝茶,说是亲戚寄来的龙井明前茶,让我尝个鲜。
我走进里屋,去看儿子的睡的小房间。 要不了多久,小琴就该去幼儿园接儿子。儿子又该见不着我,他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父亲和别的父亲有许多不同,经常白天都不在,偶尔晚上回来,他也早已进入了梦乡。我坐在床边,把床上的一只玩具手枪拿起来,这小子和我小时候一样,也喜欢摆弄刀和枪的玩具。
小琴走进房间,把杯子递到我手上,我接过杯子,相互对望了一眼,便扶着小琴的肩走出房间。
我俩坐回沙发上,茶香慢慢弥散开来,在整个房间里四处飘荡。墙上挂的那张结婚照,是俩人匆匆补拍的唯一一张,照片拍得很朴素,小琴一身简单的连衣裙,而我穿着军装。彼此眼神充满着幸福和对未来这个家的期待。
小琴把整理好的衣物放进房内的衣柜里,里屋传出她自言自语的话:我们有几年没回去了?家里来信,妈身体自去年就说一直不好,想着你能不能……声音在屋内戛然而止。我站在窗台前,转过身,发现小琴正站在身后,和我一起看向窗外。
我望着她,发现那场手术下来,人消瘦了不少。我拍着她的手,说,“等你身体彻底好了,咱们带上儿子,给部队休个假,一起回趟家,我带着咱妈好好去做一个全面检查。”
这时,俩人又不约被电视里的新闻给吸引到一边,新闻里传出,浙江舟山群岛某海域,一架某国的飞机抵近我们十二海里盘旋,被我军机进行全程跟踪……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任务紧,我理解,总不能耽搁你的工作,再看看吧。”小琴的眼里挂着一丝担忧,可语气却显得平静。也许这就是作为航空兵的军属常年保持的一种隐忍的坦然。
我该走了。
“不去幼儿园看一眼儿子?”小琴问。
“想看,就怕看了,儿子一哭,我就舍不得走了,等这次出完任务回来了来。”
“那我和你一起出门,顺便去买点菜,再去接儿子。”小琴从柜子上拿起钱包,翻找钱包里的零钱。这时,我看见钱包插着那张我抱着儿子的照片。我拿过钱包,抽出照片,从里掉出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条。
打开一看,是有一次我出航训练,即兴写给她的一首小诗——
“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你是望着天上飞鸟,并不是望着我?
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你是望着前边道路,并不是望着我?
为什么,当你转过身擦干你的眼泪,我只看见你的微笑?
我还没看见鸟飞向何处;
我还没看见道路的尽头;
我还没看够你的微笑;
但是,
我要走了……”
“你还留着它?”我望着小琴。
“是的,一直留着。”
2001年4月1日那天,我驾驶战机和队友赵宇在南海例行巡航。那天天气能见度很好,从机舱向外看去,湛蓝的大海上飘着薄薄的几朵云絮,像几缕丝棉缓缓移动,抚着战机。人在机舱里围着太阳的光亮,看着壮丽的祖国海疆,那种荣耀和自豪感无不回荡在心怀。
突然,机载雷达出现一个陌生的光影,我用无线电通知了赵宇,按照雷达显示的方位加速飞去,以确认出现的目标。
不到十分钟,一架双翼四发的侦察机出现在目视距离之内,我继续跟进识别,机腹显目的碟形天线和机翼上白头鹰,确定这是美国最先进的EP-3电子侦察机。我立即报告上级,并开始抵近喊话。这时跟来的赵宇在我侧后方接应。
“This is PLA Air Force speaking。You are about to enter the Chinese airspace。Leave immediately!Leave immediately!我是中国空军,你即将进入中国领空,立即离开!立即离开!”
随后我侧身亮了一下机腹携带的武器。结果,对方不但不飞离,反而进一步向领海线压过来。
EP-3电子侦察机可不是一般的飞机,远远超出我国同类的侦察机。它的滞空时间长达10个小时,作战半径在2500公里到3800公里之间。还装有最先进的中央计算机配备尖端的电子信息拦截系统,它利用传感器接收器和碟型卫星天线,从740公里以外便可截获雷达和其他通讯信号,并实时进行上传,是美军电子情报收集利器。通俗讲,它简直是一座收集情报数据的移动堡垒。
我们南海近期正在测试海军最新型的潜艇,显然,这架侦察机是冲着这个来的。绝不能让它滞留在这里,一旦他们窃取到相关的数据,对我国的潜艇未来走出深海将造成很大的危害。
我把飞机侧推过去,机身一步步逼近,150米——100米——80米——60、30、15米,对方依然没有作出避让,双方都能清楚看到对方飞行员一举一动。
可我知道,在没接到上级命令之前,是无论如何不能开火。飞机开始有些抖动,空速仪表显示飞机有些失速,对方故意低速飞行,好让我的战机产生操控困难,从而被迫放弃伴飞。
我稳住机头,继续紧贴过去,无论如何要把对方驱逐出去,以捍卫我们的海空安全。
3米距离,已经不能再近了。对方也明显心虚,机身开始不断摇摆。我飞到侦察机的机头,单手驾驶战机,取下氧气罩打手势示意立即离开。
然而,就在此刻,对方侦察机突然疯狂向我转向侧飞,螺旋桨瞬间像刀锋一样切碎了战机的尾翼,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流,让飞机很快失去了方向,疾速往下坠。机舱里警报四起,我一边报告,一边看着仪表上各种跳动的参数,推油拉杆,想让飞机抬高机头,重新保持平衡。但一系列补救动作,没有丝毫效果,飞机已然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直直向海面吸去,再也无力挽回。
我放开双手,最后深情眺望了一眼那座海岛——那个等着我,却再难回去的心爱的家园。
——
“81192,请你立即返航,立即返航。”
“81192收到,我已无法返航!你们继续前进”。
2024年12月26日,一架新型隐身战机首飞成功的视频引起军迷网友的热议。这是否就是大家翘首以盼的国产下一代战机?还是某种技术验证机?官方暂未给出答案。不过这并不影响它迅速成为西方主流媒体关注的热门话题:美媒纷纷用“震撼”“令人震惊”来形容该疑似中国六代机。美国福克斯新闻网站甚至将其形容为喷气式战斗机发展过程中的一座“里程碑”。《华盛顿邮报》则称“这种先进的飞机可能是中国军事现代化的一次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