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是混蛋,这么说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怨念,毕竟年少时给的温暖,可以放大万倍掩盖所有伤害和不眠的眼泪。
那一年我十七岁,刚刚从高二辍学回到小县城的私立中学里复读初三,充满了孤单与不情愿。
那时的我,自以为孤独并特立独行,看不惯很多人,睥睨一切,无比骄傲,没有依靠。而初恋十六岁,也是个叛逆的少年,混世并且混的风生水起。
我们是同班同学,最初我看不惯他幼稚的张扬,但也有了深刻的印象。
多年以后再回忆最初的交集,真的如光影掠过,记忆模糊。但无疑,我们都是班里备受瞩目的人物。
那时我也算是个小小才女,在班级里写的每篇文章都被当成范文传阅,成绩稳居第一,身边总有一个长得还算帅气的男生跟班,有八卦可传。所以,那时初恋那帮人也爱在下晚自习后跟在我后面,调侃一番。如果说这也算接触,那这该算是起点。
后来,不知怎的渐渐相熟络,我,初恋,表妹,初恋好友(都是同班同学)四人达成了食堂打饭共识。他们打饭,我和表妹刷碗。高效率的运作,让我们多了一些操场散步的时间。那时我对他的印象早已改观,原来看起来放荡不羁的人心思单纯,待人真心。
真正喜欢上他的时候,是在元旦晚会上。学校重视元旦的程度不亚于国家重视新年晚会。学校规定每个班级都要组织各种活动,买各种零食,师生互动并且可以自由狂欢。我们买了很多彩纸、彩灯装饰,晚上八点的时候点亮,整个班级便充满了绿色、橘色的光。老师提前刻好了音乐光盘,放在DVD里,初恋那时候上台唱了一首歌,台下人群嬉闹而他独自安静,我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心中开出花来。
此后我便主动对他好,在周末的下午帮他复习功课,把所有零用钱都拿来买零食偷偷放在他抽屉里,一切我都做的理所当然。或许他也早已对我暗生情愫吧,在某一个午夜,他悄悄打来电话,说,我喜欢你。学生时代的感情真的毫无杂质,毫无猜疑,所有的喜欢不喜欢都是放在明面上,一片冰心。
那时的我,抱着手机,躲在被窝里,心花怒放,彻夜欢喜。
当时我们都住校,学校不许带手机,但是初恋动用各种人脉,给我们俩都拿了一个。然后在每天晚上12点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唱情歌,他知道我喜欢他唱歌的样子。每次接电话我都小心翼翼,因为舍友都熟睡了,所以我不敢吱声,我们约定,我不说话,他唱完3秒后再挂断。但他总会先说一句,“宝贝,晚安。”他告诉我,“晚安”就是我爱你的意思。那时候的我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并且对这个习惯久久不能释怀。直到我们分手后,我也求他再给我唱一首歌。他说。什么歌?我说,徐誉滕的《做我老婆好不好》。他说,我不会。那个单纯果断的少年呀,做事永远这么利索,连纠缠的机会都不给我。
初恋脾气也挺大,生气的时候甚至会推倒全部的桌椅,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有一次我同桌说,你去问他米老鼠和唐老鸭是谁?我单纯地问了,然后初恋扭头就走,自此不再理我。我害怕了,但依然骄傲,只是每天用塑料管子折5颗星星让同学传给他,算是示好。第七天的时候,我折好了星星,但直到下了晚自习都没找到机会给他。于是,我便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寝室楼下拐角处,他突然停下来,转身,伸手。我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星星放在他手中,而他抓住了我的手。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后来我才知道米老鼠和唐老鸭是他和前女友的网名。我不知道他曾有女朋友,更不知道是因为我他们才分手,同桌是初恋最好的朋友,他在恶作剧,我却依然蒙在鼓里。
少年的爱情真的很纯粹,爱与气都表现的毫无遮拦。而我在小小年纪,甚至就想到了白头偕老的诗句。我知我成绩好,未来可期;他,心不在学习上,似乎未来无望。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配,但我却笃定着,他日当户理红妆。
但,所有的坚定好像都敌不过,流言蜚语与人心叵测。高一的时候,我进了市里重点高中实验班,他依然在县里读高中。为着未来,我管他很严,不许他喝酒混世,不许他上网打游戏,不许他不接电话。却在开学一周后联系不到他,我存了很多他朋友的号码,一一打过去,都找不到人甚至被其中一部分人骂,无比委屈。午夜一点的时候他打过电话来,我怒不可遏哭着说分手,然后关了手机。
三天以后,他就换了女朋友,曾经隔壁班的张扬女生,我不喜。
初恋给我的解释是,在他失恋的三天,最痛苦的三天,是那个女生陪着他。他说,我们终将不是一路人,你不要纠缠了。
可我怎么能不纠缠?我怀念午夜十二点的歌声;怀念他在所有人面前对我公开的维护与吃醋;怀念暑假他不远千里辗转客车货车只为见我一面的样子。
我每天每天打电话过去,初恋不接;发好多信息,他也不回,甚至有时候还会被他的新女友骂,不要脸。我始终坚持着,要见一面。
终于,初恋同意见面。我在一个周末动身,买了好多东西抱在怀里,在我们经常走过的桥上等他下晚自习,自尊心让我告诉他,我只见你一个人。可恰巧的是,他坐出租车接我,车刚好停在我的脚下,下来一帮狐朋狗友,甚至还有一个女生,他正在跟那个女生打情骂俏。我顿时泪流满目,抱着东西跑开。一个人坐在河边哭,终于还是在午夜开了手机,告诉他,我在哪里。
见了面,我一句话不说,因为一张口,就会哭出声来。我不允许自己那么脆弱,所以所有的交流都靠写字。没错,当时高中压力下的我,去挽回依然带着练习册和纸笔。
后来,他带我回到他租的房子里,我不介意和他单独一屋,但我没想到,屋里还有一对男女,他们睡地下,我们睡床上。这样的不尊重与羞耻让我无法忍受,但我依然没有表现出不满。因为哭泣,我的嗓子哑了,声音苦涩。关了灯后,改换用他的手机打字,边打边哭,尊严扫地。我问他,你记不记得你给我的承诺?他想了一会,然后按下三个字:不记得。
那一刻我眼泪汹涌而出,差点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对着窗户,努力压抑着,告诉自己,不能哭出声,会打扰另外两个人睡觉。初恋可能不忍心了吧,毕竟这时距我们分手只有两个月,他抱着我说,别哭了,等一年好吗,我得给她一个交代才能分手。我说,好,十年我也等。
然后初恋熬不住睡了,我自己坐在窗边,想着初恋最初不让我碰他手机的样子,突然想看看他的聊天记录,然后发现他的女朋友说:你这次最好摆脱掉她,烦不烦啊每天。初恋回:放心吧,我也很烦。
我瞬间绝望,觉得那个一年的承诺多么像个笑话。我的尊严,低到尘埃里,换来一场空欢喜。
然后我起身去水龙头洗了把脸,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初恋醒了,问我去哪里,我说我偷看了你的手机,他轻轻笑了一下,说,随你。
我就这么走了,边走边哭,然后差点掉在那片新开挖的地基里,蹲在满是泥土的地基旁边我终于嚎啕大哭,原来我以为的认真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多的恶习?
哭够了,我打电话找来县城的同学,去她那里睡了一天一夜。然后去了避风塘,那里有许愿墙,我们曾写过愿望。但也许时间久了,我始终没找到我们的纸条,却陡然看见初恋潇洒的字迹,贴在我头顶上,对他现在的女友说:我爱你。呵呵,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站在高脚椅上把那张字条撕的粉碎。
十八岁,我的爱情就这么灰飞烟灭。梦醒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