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木刅 故事简介
古怪的夏雪
1.
因为李想的离开,04年的暑假显得特别漫长,难熬到了无生趣,无论做什么事儿,都仿佛提不起精神一样。
我和夏雪一起送的她,虽然明知其还会再回来,然而那个瞬间心情还是差到了极点,但当着夏雪我还得努力装出风平浪静的神态,李想向我俩挥手告别,我机械一样挥手回应,直到其脸上的笑容彻底看不见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转到夏雪身上。
“李想走了,心里不不大好受吧?”夏雪古灵精怪地问道,直到此时我才好好观察一番,这丫头今天穿了一条碎花裙子,裙摆很低,散得很开,脚下一双草编坡跟纯色凉鞋,上面点缀一朵花,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看的我眼花缭乱。
“还行,陈然怎么没来?”我故意转开话题,眼睛顺着夏雪的鞋开始,一直向上游走,顺着光滑白腻的小腿,在其胸部停留了许久,又继续往锁骨上攀爬,阳光下玲珑剔透,映出玉一般的白光,此时她眨巴眼睛与我交流,神经质一样竟然蹦跳了两下,宛若精灵,一时之间我感到很有些恍惚。
“我问的是李想,你提陈然干嘛?”
“幸亏他没在这儿,不然我的心情会更差!”
“那现在呢?”夏雪撅着小嘴问道。
“现在——我看到某个人的裙子好像特别短,那个什么还若隐若现哦!”我这样一说,她立刻屈膝把裙子往下拽,看的我蠢蠢欲动、心痒难耐,她索性用手盖我的眼睛,冰凉的手指带着香味,嘴上叫嚷着“不许看”,可她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在投怀送抱,让我身体某个部位起了少儿不宜的变化。
“夏雪,咱俩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会儿话吧?”我的心里直往外冒火。
“去哪儿?”她不跟我闹了,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没人就行,我讲鬼故事给你听!”
“不听,我不听,你又开始想占我便宜!”夏雪捂住脸不敢看我,她变得如此羞涩一时让我很难接受,以前她看我不惯,直接动手就掐,现在好了,她竟想到遮我的双眼,可从手指缝隙里,裙摆下面的小腿依旧让我浮想联翩。
我忍不住吞了几下口水,见我这样,她干脆在后面推着我走,我心里好笑,她这是跟我做游戏吗,幸亏老刘没看见,不然肯定跟我没完。
2.
七月的炎炎夏日,我和夏雪在S城的大街小巷中来回穿梭,一般我在阳光下呆不了太长时间,水泥地面晒得滚烫,隔着鞋还烫脚,夏雪每每向我炫耀道:“知道我为什么穿坡跟凉鞋了吧?”
“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不屑一顾地说道。
“走吧,心里不乐意还在那儿撑着!”她紧挨着我,这丫头寒性体质,夏天跟冰袋一样,她一靠过来我就不想放她走了。
“去哪儿?”
“买冰棍儿吃,顺便买两本书暑假里看!”夏雪一直推着我,走到一条小巷子口她才停下来,她冲我笑了一下,貌美如花,牙齿亮晶晶的特别诱人。
“嗳,来这儿干嘛?”我问道。
“这儿凉快阿,你看看你,满头都是汗!”
“好吧,哪像你,裙子那么短,风从底下吹过,带来一阵凉爽!”
“臭流氓,不想搭理你了!”她说不搭理我却又主动靠过来,眼睛一闪一闪的,我都不敢多看,生怕控制不住,这丫头有时候挺矛盾的,和她呆久了,我也变得很纠结,到底该不该下手。
“人一长大就会变坏,你看着吧,再过两年,或许你就不认识我了!”我忽然有些伤感,李想走后,我时常这样莫名其妙。
“别乱说,无论什么时候,你在哪儿,我都会认识你。”
“看到这影子没,刚才从太阳底下过,尺把长,好歹还跟着我们,可看看现在,一到巷子口,连个影儿都看不到了。”
“梁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夏雪有些紧张。
“我是说,到了巷子口背阴的地方影子就不见了,可到了晴朗的晚上,灯光一照,影子又冒出来了,而且很长,可惜一天已经要过完了,无论怎样,它都要消失了。”
“别再说了,听着有些吓人,我也听不大懂。”夏雪紧紧抱住我,我情不自禁地搂着她肩膀,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像在太阳底下暴晒过一样,年轻就是这样,脸上有水分,阳光照射下来就会变红,等老了就不会这样,太阳只会把人晒的昏死过去。
3.
夏雪被我搂着一点都不抗拒,乖乖地跟着我往前走,我俩沿着墙边走,墙砖很有些年月,常年累月晒不到光,底下都长出层层泛着些许黑光的绿苔来,在这条弯曲如同迷宫一样的巷子里穿行,风从耳边过,一直能吹到人心里。
我俩从书店里出来时,夏雪又蹦跶了几下,裙摆随之飘扬,我感到莫名其妙,她连忙解释道:“出来有点冷,我就蹦跶两下。”
刚才夏雪着实买了好几本书,她挑书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我想到年初给她和李想买书的时候,临了付钱时从里面出来一女人,后来在校园里几次看到她,一开始她看到我就笑那么一下,后来我远远看到她主动先跟她打招呼,对此她感到很是惊讶,其实,这些都是韩鑫怂恿所致,在我的悉心配合下,她也进了校花档案中,主要因为近水楼台,夏雪对S中的老师门清,竟其介绍才知她姓陈,是个语文老师,据说结婚了,这点让我一段时间里难以接受,对此韩鑫倒是非常理解,他的爱情时刻都在转移,反正成熟魅力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目标,为此他可以想上好几天。
夏雪送给我一本书,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夏雪看我来回翻弄,笑着说道:“知道我为何送你这本吗?”
“你的心思我哪儿猜得到?”我摇着头。
“回去好好看,看懂了就明白了。”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特惹人发笑。
“总不会我年初送你一本村上春树,到了年中你非得还我一颗吧,说实话,我现在不需要树,真的!”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年初你才没送我一棵树呢,你送的是一片森林哦?!”她扮起鬼脸,我感觉她变了,变得一时之间我都难以适应。
夏雪叮嘱我回家慢慢看,我只是随意翻了几页就感到索然无味,可因为想着夏雪的话所以也失了眠,凌晨四五点钟才睡,我妈喊了我五次我都没能爬起来,后来她也不喊了,把窗帘全部拉开,空调电源也给掐了,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到脸上,我只好趴着继续睡,然而没过一会儿,脑袋后面就变得滚烫,最后是被热醒了,后来实在没办法才起床冲了个冷水澡,一边吃饭一边发呆。
我妈见我神情恍惚,问我在想什么,我说在思考人生,她便笑了,我觉得她是在嘲笑我,从我的话里她看到了幼稚,然而我丝毫不生气,因为李想走后我确实像变了一个人,寒假还好,现在简直莫名的受不了,只想立刻看到她。
刚吃完饭,夏雪电话就来了,问我书看了没,我说看了,她说怎样,我说看不懂,她就急了,在电话里仿佛都能够看到她的样子,但没有料到这丫头竟然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给我打电话,我为她的执着所感动。
她反反复复给我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她说道:“其实我也没看懂,写的乱七八糟的,污染人的心灵。”
“说的一点都没错,村上就是个老色狼,用他自以为是的黄色知识调小青年的胃口。”
“讨厌,别乱说,我跟你说《且听风吟》呢!”
“是阿,昨晚上吹了一宿的空调,确实听见风在呻吟,无病呻吟!”我妈突然递给我一个苹果,好像在问你和谁在打电话。
“看来我的一番好意你无法领会了,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既然你没兴趣就算了!”夏雪开始吊我胃口,我停止吃苹果,我妈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现在她对我越来越关心,尤其是别人给我打电话,她都要看着我。
“还是说出来吧,不然憋在心里多难受,待会儿咱俩一起找黄俊去,他这两天心情不好!”
“那你得请我吃冰棍儿!”
“两根!”
“好吧,我送你这本书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李想十八天后回来,这是我跟她说好的了。”她的这句话暂时给我的心里注入一缕阳光,然而,也就当天精神高涨了一会儿,第二天我又开始数着手指头过日子,李想在北京不知打喷嚏没,即使打了,也会认为是陈然在想她。
4.
我和夏雪去找黄俊,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黄俊家里,因此特别兴奋,一路问东问西,我故作神秘,买了两盒冰激凌还堵不上她唠唠叨叨的小嘴。
夏雪鬼鬼祟祟地推门进去,黄俊正大爷一样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手上一把大蒲扇,上面风扇吱呀吱呀摇个不停,一点风都没有,用黄俊的话来这是在心理层面上给自己降温。
“你俩真的好上了?”看到我俩黄俊冷不丁地问道。
“我俩N年以前就好上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夏雪瞪着他看了半天,看的黄俊身上汗毛立起。
“卧槽,梁衡,她怎么了,发没发现,夏雪跟以前不一样了?”黄俊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转身喝了几口水,我趁机躺下来,拿着蒲扇摇来摇去,夏雪在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操、操、操!这是我家,你俩来干嘛来了,你们这是非法入侵!”黄俊眼睛盯着夏雪的美腿,这孙子似乎很渴,喉结耸动了好几下。
“你丫还知道这是你家,我俩来这么半天了,连口水都不给!”
“院子外面水缸里有的是,自己把头伸进去就可以喝个够!”黄俊来回在屋里转圈,仿佛很烦躁。
“黄俊?”夏雪忽然问道。
“恩?”
“这两天和杨琳联系没?”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耳朵痛。”
“那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夏雪又开始吊黄俊的胃口,这丫头现在越发鬼灵精怪,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你还是快说吧,不然不光是耳朵痛了,心都得窝死!”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陆羽骑着单车载着杨琳在街上闲逛,看到我俩竟然装作不认识!”听夏雪这样一说,黄俊立时眉头紧皱,他二十不到的人,竟然都有抬头纹了,我正想调侃一番,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吼道:“看什么看,我生下来就有抬头纹,陈然更是,眉毛一挑几道弯儿就出来了,这样显得很渊博,他就是靠这个才把李想骗到手。”
“爱情的力量真他么伟大,陆羽竟然千里迢迢从家里过来和杨琳约会,真是不可思议。”我故意不接他这茬儿。
“不是,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那么难听,什么叫做约会,狗屁?”黄俊口气里透着不满。
“我没说他俩好上了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有情绪了?”听我这样说,夏雪一直抿着嘴笑,这丫头笑起来真漂亮。
“你俩要是闲着没事儿干,就给我滚蛋,故意跑这儿来气我有意思吗?”
“黄俊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梁衡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拉倒吧,也就你信他,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受伤了,你给我说清楚!”黄俊情绪有些激动。
“球赛黄了,杨琳跑了还不够吗,你的心到底有多坚强?”
“你俩着是来安慰我的吗,赶快走,不想看到你俩,没事儿跑这来秀什么恩爱,庸俗!”黄俊彻底疯狂了,嘴里唠唠叨叨,先是抱怨球赛的事儿,从老吴开始骂起,紧接着S中领导挨个骂一遍,骂到老刘时,夏雪从背后踢了他一脚,他回头嚷嚷道:“干嘛,吓我一跳!”
“不许骂人!”夏雪小脸有些发绿!
黄俊吞了几下口水,然后又跟我玩命解释,说着说着又骂了起来,这下连S中都骂上了,最后是他爆发的极点——他所能想到的一切,骂的口若悬河,满嘴都是口水,我赶快起身躲在一边,他仿佛骂累了,往椅子上一躺,瘫痪一样指使夏雪倒水给她喝,夏雪也真听话,起身走到院子中,在水缸里抄了一下,黄俊没在意仰头就喝,喝了一半仿佛想到什么,瞬间就又吐了出来。
“夏雪同学,你这是从哪儿弄得水?”黄俊直愣愣地问道。
“就门口院子中间的水缸里!”夏雪一脸单纯地说道。
“卧槽,那水,那水他么的不能喝!”黄俊连忙漱口,我俩不知所以,问他他也不说,只是恶狠狠地把我俩往外推,我和夏雪都觉得无趣,既然不受欢迎索性就走,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有时晚上尿急,黄俊不想到外面去,就直接对着撒,怪不得他掏心呕肺的,换做谁都不会好受,不过他这完全属于自作自受,我俩去看他时,他让我们自己到外面缸里喝个够,当时没弄懂,现在回过未来是在骂人,让我俩去喝尿,这下可好,自己倒先喝上了,这属于报应不爽,后来我把这事儿跟夏雪学了一遍,接下来一个星期她都反复洗手,每次看到我都恶狠狠样子,非要找黄俊算账,还多次嘱咐我找个机会修理一下他,我觉得这丫头报复心真强。
5.
我和夏雪出来后,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夏雪问我为什么不打球赛了,说这在S中的历史上特不正常,以前每年暑假,S中球场都会有比赛,今年竟然没有,对此她非常满意,我问为什么,她说没人打比赛就比较安静,这倒也是,她家就住在东南边墙角处,从窗户往下看,配个望远镜,操场便可看的一清二楚。
关于比赛取消的事儿,我也很无语,本来老吴兴致勃勃地准备让我们大干一场,结果考完试等成绩的那几天,周围几个私立中学出事儿了,据我初中一个朋友说,他们斩木为兵造反了,他跟我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食堂里的桌子全被掀翻了,有几个学生拿着斧子把食堂砸了个稀巴烂,连宿舍都没幸免,暖水瓶、被子、窗户玻璃等等都被砸的一干二净,可以说如蝗虫飞过、颗粒无收,一派萧条景象。
那哥们儿描述时手足舞蹈,临了我问道:“你当时也参与了吧,不用解释,你就是拿斧头那人,你还别说,这事儿也就你才能干的出来。”
“操,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我。”他刚说完,天上一片云彩飘了过来,阳光瞬间就没了,我们都笑了,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不是,说了半天,到底因为什么阿?”黄俊奇怪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
“关我们半毛线关系?”黄俊有些不满。
“就因为你们学校给我们的压力太大了,所以学校才决定暑期不放假,继续上课,而且还得交补课费,他大爷的,简直欺人太甚。”
“真可惜,当时我要是在现场,非得拿着斧头帮你们出出气。”黄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
“对了,你现在在哪所学校?”聊到最后,我心血来潮地问道。
“卧槽,梁衡,不带你这样的阿,我在哪所高中你都不知道?”那哥们儿非常不满。
“主要是你们几所私立高中都他么闹事儿了,结果连球赛都没打成,说吧,下次到你校找你打球去!”我有些尴尬。
“当初咱俩好像还同过桌呢吧,他大爷的同桌,连我在哪儿读书都不知道,哎,不过我理解,到底是好学生,贵人就会多忘事儿,黄俊,你来告诉他,我在哪所学校读书?”这哥们儿一脸期待地看着黄俊。
“我上哪儿知道,你问我就等于白问,快点说得了!”黄俊这样一说,那哥们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我连忙从兜里给他发了根烟,他脸色这才稍微有些回转,说他在菁华高中,我想了想,有些印象,可具体地址记不大清楚。
“下次道你学校找你玩去,别介意阿,哥们儿。”黄俊拍着他肩膀很豪爽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对了,临走前我还想再问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哈哈,看你说的,恩,那个,梁衡,他叫什么来着,我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黄俊看着我,那哥们儿也看着我,我顿时想挖个洞钻进去,然而迫于现实我只好打哈哈说道:“这谁不知道,不就叫那啥吗,真是的黄俊,连人家名字都忘了,还老同学呢?”我开始埋怨。
“恩,老同学,我到底叫啥?”那哥们儿有些失去冷静了,看来他就是拿斧头那人,就那股气势一看就是他,他竟然在用眼神逼迫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我还给他烟抽,想想都觉得多余。
“你叫啥得问你自己,我他么怎么知道?!”
其他人听我这样说都笑了,那哥们儿连说了三个“好”,然后一声不吭转头就走,走那么远,还能听到他咳嗽,烟都没舍得扔,看来情绪太激动给呛到了。
“这孙子谁阿,梁衡你可真牛逼,看把人给气的。”黄俊有些猥琐地说道。
“我他么问谁去,这下把人给得罪惨了,都他么怪你,自己不知道往我身上推什么玩意儿。”
“卧槽,我不知道说实话也不行吗,再说,芸芸众生,那么多人,我能记得住那么多吗?”
“操,那是我俩初中同学!”我有些无语。
“同学怎么了,同学早晚也都得完蛋,你以为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呸,都是假的,世上就没一件事儿是真的。”
他终于说出真心话了,看来离异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影响实在太大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当时我还很幼稚,不像黄俊早就饱尝生活的艰辛,我那时认为所有的事儿都不是巧合,只要努力维系,就能够永远下去。
然而世事变化太快,就像我和夏雪,高二不在一个班,在韩鑫的撺掇下,我和蕙子就好上了,蕙子大学毕业去了四川,汶川地震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多年我都想不起来,似乎记忆都被封住了,成为一个禁区。
那时我已经二十来岁,正是性格趋向成熟的时候,很多事儿,即使再难过,都得忍着,不为别的,就因为你一人在外地,远离了朋友,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和过去脱节了,你只有一如既往地面对新生活,才能够积聚一往直前的勇气和信心,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儿,需要你强迫自己进行下去,哪怕心里一万个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