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灯盏渐渐沉睡在下关的晨曦了,街头巷尾传来了手推车压过马路的“吱吱”声,上班的人赶着趟,闲暇的人逗着鸟。在这夜风刚刚淡去的下关城,最先苏醒的便是卖饵块的老板,他们推车上热乎乎的炭火在晨风里越燃越旺,不经几许,炭火上的杂酱便散发出阵阵馋人的香味。忙碌的人儿纷纷围了过来,加油条的、加火腿肠的、两个饵块包在一起的、加甜酱的、加辣酱的......顿时,街角饵块飘香,忙碌的生活自此拉开了序幕。
在大理生活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吃烤饵块的早餐里开始的。在每一条或深或浅的小巷,都有卖饵块的推车和小店。当天空彻底泛亮的时候,簇拥的人群渐已散去,三三两两的路人便缓缓的走到小摊前,与卖饵块的老板闲谈,继而学着自己烤饵块、包饵块自己品尝。在这悠然自得的慢时光里,年长的人家不禁插上一句,“饵块虽好,但始终没有最初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深处,家家户户吃的饵块都是手工揉出来的。揉饵块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了乡下人饮食文化最为丰富的一部分。每年丰收时节,母亲总会用锣锅在炭火上煮上一大锅新收的米以此作为揉饵块的食材,待生米煮熟,便可以搬出木砸缸,在小院里制作揉饵块。她将米饭舀入砸缸约是填满一半的位置方可开始敲打,敲打砸缸里的米饭需要来来回回不停的转圈,有时是十几圈即可将米饭打碎,有时是几十圈才能初见成效,这里涵盖了力道,所以每一次做揉饵块,耗时也不尽相同。打碎的米饭需要不停的翻身和搅拌,方能均匀而柔软,打碎的米饭加以手工揉捏之后便可成团,每个家庭根据不同的需要,可将揉好的饵块做得方方圆圆,圆形的饵块最为常见,其次是方形的,略为少见的便是球形的饵块,我们叫它“元宝”,带有图案的饵块,我们叫它“鸳鸯”,无论是什么模样的饵块,我们总会在上面加一红点,以示喜气。
做好的揉饵块吃法也极为简单,杀年猪的时候,将揉饵块蒸得松软,把炒好的瘦肉夹在其中用来待客;给新房上梁的时候四面的房檐下围满人,为新房祈福的先生会将揉饵块撒向不同的方位,预示房主家的新房建设得到众人的帮助,以撒落饵块为谢礼,这时大家抢到的揉饵块可以带回家烤着吃,能吃到这样的揉饵块,对于村里的人来说,预示好运相伴。
而今,饵块的制作工艺不断改进,几分钟前还是生米,几分钟后便出炉了热腾腾的饵块,厚的、薄的、有图案的、没有图案的,应有尽有。当前饵块的吃法也形式各样,烤着吃、蒸着吃、煮着吃、炒着吃,虽说每一种吃饭都能让人饱腹,但始终未能饱心。
饵块虽好,但始终没有最初的味道。那些最初的味道并非是随着科技的进步而不断改良的美食制作工艺,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那种生活以及对于一种美食的崇敬。在悠悠岁月里,揉饵块就如同沉于大海的石子,它伴着岁月的倩影而渐渐消散,让我念念不忘,却又不敢回想,它是我心头的乡愁,是我梦里的十里飘香,顿然将我惊醒,却泪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