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初入社会的第二年,我在广州白云区一家百来人的广告公司上班。
那时候我跟同一个部门的亮子、黑子、小冰、小兰几个关系很好,每天中午一起吃饭,周末也经常一起约出去玩耍。所以私下自称“公司夺命老铁组”
其中,跟亮子的交际最让我无语。记得他才来公司不到一个月。有天下午我微信收到他的留言,约我在公司楼下咖啡厅见面。
看到消息我是纠结的,都开始怀疑自己魅力这么大的吗?竟然一个月不到让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之倾倒。不过自己也害怕给别人说自己吃嫩草,但是心里又有点小窃喜,于是怀着矛盾的心情我还是去了咖啡厅。
然而到了咖啡厅后,我就发现我想多了。。。只见亮子见到我,站起来找找手,招呼我坐下后。并在那大饼脸上挤满了笑容,露出了他那因为抽烟略带黄色的牙齿说道:“姐,找你帮个忙。你能借我2000块钱吗?这边刚来上班租了房子后没余粮了,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说完一脸的期待地盯着我。。。。。
我承认,我不懂95后的逻辑和交际思维,为此我深度怀疑90后跟95后是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但是那天我还是下午用微信把钱转给了他。因为我这个人没啥心思,再加上我有个弟弟,也是今年刚毕业在北京工作。刚开始的时候隔三岔五也是缺钱。原本借出去的钱,我就没想着能够还上了。但是十来天后刚发工资没多久。我的微信就收到了亮子的转账消息通知,还多了几十块钱,注明请我喝奶茶。下方还有一条微信消息写着:“谢谢姐,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再请你吃饭哈”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亮子的家境很不错。家里在东北那边开有十几家连锁家具门店,但是亮子由于不喜欢父亲的处处安排好的规划,于是跟父亲闹翻后只身带着几千块压岁钱来到广州打工。
亮子是一个心很大,很纯净的人。就因为我借钱给他,他便开心跟我掏心掏肺地把所有的心事都讲出来。为此我也算是仔细地了解了亮子的情况。从那以后,平日里亮子总是一口一个姐的叫我。让我不经意间都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弟弟。并且这个弟弟还老是打我主意想要把我介绍给他亲大哥,美名其曰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还没说话,亮子又自顾自地担忧起来,说他哥什么都好,就是女朋友换得勤快。话说到这,生怕我不喜欢就赶紧补充道:“没事,到时你睁只眼闭只眼,不理他就行了。”这都哪跟哪啊,我一口冰水噗地一下喷出来了。
亮子是个东北味十足的正宗东北老爷们,对人十分坦诚,包括隐私。比如亮子经常给自己的游戏女友充游戏币送礼物,为此我和蓝莓等人没少说他。
但亮子对朋友没得说,十分仗义。隔三岔五请大家吃饭,每次有老家捎带过来的特产和好吃的,也都会第一时间分配给我们,不拿还会跟我们闹脾气。我们遇上一些事情,他也是第一个冲上去帮忙的,用他的话来说,能动手就不要逼逼!小兰的房东是个老色狼,把房子租给蓝莓后经常半夜去敲门,小兰每次躲在屋里都吓得不轻,因为一次性交了半年房租,已经没有钱另找房子,小兰只能忍气吞声。亮子知道了,拍拍小兰的肩,大咧咧跟她说:“没事,就是个老色痞而已,这事交给你亮子哥,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几天后,突然小兰突然收到房东的短信消息。大概内容就是给小兰道歉,以后不会骚扰她了,保证除了收租不会出现。
后来才得知,亮子用拳头跟房东讲了一多个小时道理。
黑子失恋,亮子陪吃陪玩了一周,每天一下班就准时带着黑子出去喝酒唱歌。亮子安慰黑子道:“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姑娘还不多吗?弄丢个姑娘算个什么事,这世上好姑娘多了去了。老天这是为了让你遇见更好的!”亮子诚意满满,但本是个不擅长安慰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听得黑子不说话,低头默默喝酒。在爱情里,亮子基本上算得上是海王了。亮子欠下的情债,无法统计,他的微信成天有怨女打微信电话或者留言信息,梁子应付不过来,后来索性关闭重新申请了一个手机号码和微信。在公司茶水间,我们经常见到亮子在那压低声音接电话,不是宝贝来宝贝去就是熟稔于心的那套对不起。总之,他不是在战前进攻,就是在战后撤退。亮总很忙!有天吃饭的时候,黑子和我们聊中日形势,聊得我们仨女性直翻白眼,后来小冰提出换话题。聊什么呢?没人想到好话题,小冰就点了点头,说:“你讲讲你的情史吧。”亮子一听,精神抖擞,袖子一挽,开摆龙门阵。说了十分钟,我头都快炸了,人名信息量实在太大,非我这种凡人可以消化。再看旁人,神色与我相同。亮子叹了口气,道:“黑子,你还是接着侃侃中日局势吧!”
绝大多数亮子的爱情都是他当海王,甩掉了别人。也有几次看到他在身上伤过,不过基本下班就拉着我们去喝酒,隔个几天又都好了。前面还会遇见更好的人,是亮子信奉的爱情法则。
“遇见更好的,就不会在意之前失去的人了吗?”小兰问。“当然啊,”亮子答道,“所谓长情的,都是因为还没有碰见更好的。”亮子信手拨乱了小兰的头发,在他眼里,小兰就是个妹妹一样的小傻妞。半年后,亮子离开公司,去了他爸的公司当家族企业里的二少爷。他爸几年前来广州投资了个规模不小的公司,见公司日益成熟,便举家搬了过来。在亮子过去没多久,由于没有亲信,根基又不稳。所以就问我们愿不愿意过去帮忙,待遇从优。在我还在考虑的时候,小兰已经默默办理好离职手续,第二天准备过去上班。在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了小兰的心。
后来再聚会的时候,果然见到小兰和亮子一起携手赴约。
大家都不看好他们。亮子做朋友没得说,但当男友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仗着关系好,大家都去劝小兰,小兰只笑着说:“他是怎样的人我知道的。”被劝急了,小兰就沉默不语。最后,她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他很久了。”我喜欢他很久了。这话一出来,没有人再想说什么了。那个横亘在命里非爱不可的人,我们都曾有过。我们都懂那种感觉,就像生命里的一条河,一座山,非跋涉不可,没有捷径可言。因为那样强烈地想要去爱那个人,前方无论是什么,总要走过去,用自己人生的光阴,陪那人走上一程。况且,这是小兰自己决定的路,没有人能替她选择。
亮子起初也是认真的吧?与之前走马观花的女友不同,他带小兰见过他所有朋友,见过父母。那一段日子亮子和小兰好得形影不离。只是,当新鲜感不在了。亮子那曾经海王的本性又开始觉醒了。有一天,亮子找黑子聊天,很沮丧地说,他在微信上勾搭了个妹子,本想玩玩就散,结果她查到小兰的电话找过去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不敢回家,要黑子支招。黑子又生气又奇怪,说:“亮子,你什么时候也知道害怕了?知道害怕还那么做啊?有小兰那么好的姑娘你还在外头勾三搭四,将来一准后悔。”生气归生气,黑子还是陪亮子喝酒解闷。正喝着,亮子电话响了,是小兰的。她问亮子怎么还没回家,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如往常。亮子挂了电话立马去摸外套手机车钥匙。黑子喝得正在兴头上,就说:“听她声音啥事都没有嘛!”亮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懂个屁,女人不动声色的时候最可怕!”亮子备好了招供和道歉求饶的招数,连眼泪都酝酿好了,结果小兰只字未提。亮子忐忑了好一阵,暗下决心再也不做对不起小兰的事了。只不过,决心下了没几天,某兄弟一叫,亮子又屁颠屁颠和那一伙人跑去酒吧结识新美眉去了。
这对小情侣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亮子的情事不断,我们颇有耳闻。那些轶事小兰也知道不少,但很少同亮子争吵,偶有一两次,也很快就和解了。后来大家渐渐习以为常,谁也不知道小兰的底线会在哪里。二〇一六年,亮子和小兰在一起的第二年。作为亮子第一段超长版恋情,我们开始相信他们或许能携手余生。但是这年的三月,亮子那混货把玩笑开大了。
亮子对小兰说要跟公司的同事们去湖南团建,坐的大巴车往返。但是在第二天看到新闻写着有一辆广州开往湖南的大巴车失控掉落山路的报道后。起初小兰还很镇定,但是多次打亮子电话和几个同事电话未接后彻底慌了。只是能疯狂地在亮子爸妈家和亮子公司来回奔波,希望能够得到回复。
并且小兰还让黑子在网上发起了寻找亮子的微博,设置了有偿线索征求~黑子在时隔几个小时后上网一看帮着寻找梁子的那条微博一天之内已被转发过万,转发量高得黑子心颤。没有人知道亮子在哪,倒时不时有人跳出来指出见过亮子,亮子的风流韵事被频繁曝光,网络果然就是个地球村。黑子生怕小兰看见,一天就蹲在电脑前删评论。结果第二天,黑子就接到了亮子用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亮子带着哭腔跟黑子说:“我骗小兰要去湖南团结,其实是跟几个同事和新认识的女孩们住宾馆里。现在我不敢回去,怎么办啊?我怎么跟小兰和家里人说啊?”黑子瞬间进入暴走状态,厉声道:“你想怎么说怎么说,反正你不赶紧出来我就替你说!”那天亮子先回了父母家,他怎么过的家里人那一关我们不知道,反正我们在常去的清吧门口见到他时,他神情很沮丧。
那时,小冰正陪着小兰赶来。那时候大家都在想小兰见到亮子的情景,如果小兰冲上去痛打一堆亮子。我想我不会拦着,大家也不会拦着。反而会为这个姑娘点赞。清吧还不到营业时间,我们是最早的客人,刚好外面下着小雨,雨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令人越发心烦。终于在几分钟后,小冰的车停在了清吧门口。一停车就看到小兰猛地推开副驾驶的门冲了过来,那速度,我敢保证是这辈子小兰最快的几次了。与平时柔柔弱弱的她显得格外不匹配。看到小兰冲过来,我们几个默契的对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我和黑子还把亮子后退的道路拦住了。亮子起初也是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直到被我们挡住了。只能直面冲过来的小兰!雨不知不觉中下得很大,雨水随着屋檐滴落,在冲过来的时候,一身白衣的小兰已经湿透。再穿过屋檐的水流,更是把头发都淋湿了。平时很注重干净卫生的女孩,在这一刻一往无前地冲进了亮子的怀里。
雨水和泪水夹杂在一起流淌而出的小兰,紧紧抱着亮子一遍遍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那天晚上,亮子和小兰没有一起回去。在吃完饭后平淡得像是日常交流中,和平分手了!
我们都很惊讶。惊讶小兰对亮子的情谊,也惊讶小兰的放手,更惊讶亮子在小兰走后痛哭流涕了一整晚。我可以感受到亮子是真的心痛了。
后来小冰告诉我,她那边得知亮子消息后赶忙过去告诉小兰。小兰在知道亮子没事后,在房间里又哭又笑了十几分钟。看得她心疼,然后这个傻丫头抱着双腿躲在沙发的角落里默默地流量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自己擦干眼泪进房间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小冰的宿舍去住了几晚。昨天刚找到新房子又搬走了。他们分手以后,小兰主动和我们的联系也越发得少了。我们也理解她,所以平时只能多关注她的朋友圈动态。我和小冰也会经常地去找她吃吃饭。我们知道,小兰是怕看到我们又想起亮子。因为我们几个曾经是多么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啊。按照亮子的分手流程,黑子跟着一起陪喝酒了好几天。那段时间亮子始终是眼神无光,只知道喝酒。也没有再提及他的恋爱名言了。
黑子终于看得不忍,劝他:“这是干什么呢?真舍不得,就去把人家追回来。”亮子摇摇头,说:“太迟了。我比你了解小兰。她给过我那么多机会,是我自己没有长大,老是用她的温柔来当作我胡闹的理由”一阵颓废的日子过去后,亮子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对那些粉红莺莺也失去了兴趣,居然变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工作狂。朋友们每每谈起他,都很惊奇,也很唏嘘。几个月后,小兰闪婚了!新郎是邻家的一个大男孩,从小跟小兰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对小兰很好。满眼的喜爱!
小兰不敢给我们发婚帖,但是我们还是自发的一起去了。看到我们的到来,小兰很是惊讶,噙着泪一一拥抱了我们。新郎长得清秀文弱,像个白面书生,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小兰,目光所及都是小兰,眼里都是温情和爱意。那天敬酒时,一桌桌的宾客,一桌桌的祝福,一桌桌的敬酒。小兰起初敬酒喝得很开心,后来慢慢地就醉了。最后在地上坐着哭起来,谁也拉不动。或许她还是放不下亮子吧!那天,我们谁也不知道。亮子开着车在酒店的不远处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没有睡。后来我们离开酒店时看到他的车过去看到的,是一个满眼血丝在痛哭流涕的亮子。主驾驶门下是数不清的烟头,我们几个对视后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那天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笨蛋,一个咎由自取的笨蛋。那天我有无数次想要拉开车门冲下去,去对那场婚礼喊停,去拉着那个穿白婚纱的女人往外冲,但最后每一次我都只是默默路过。看着那些鲜花拱门、满地花炮……每一眼都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心上,每一次我都像猛然发现,这世界上我最爱的那个女人,从此嫁给了别人。那个曾给了我一次又一次机会,把所有眼泪都悄悄藏在我背后的女人,终于嫁给了别人。”
后来有一天,亮子举起面前的酒跟我说:“你知道吗?姐,世上只有两种人,懂珍惜的人,和咎由自取的人。”我想劝劝他。可是要劝什么呢?我什么都劝不了。“小兰之后,没有碰到更好的人吗?”我问他。亮子沉默了一会儿,答:“碰到了,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放不下除小兰外的其他人了。”亮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之前从未见过他那一刻的眼神,我想之后也不会有。前面没有更好的人了吗?会有的。但不再是她了。所有人都在爱情里成长,一路的磕磕绊绊,但那些缘分、那些际遇、那些被挥霍的温柔不会再停留。
后面还会有更多优秀的、更好的人出现在生命里。但是哪个愿意冲过风雨,只为拥抱你,确定你安然的女子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