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加班到快九点,回家的路上我在便利店买了几串关东煮当作夜宵。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行人寥寥。我在便利店灯火通明的橱窗前找到座位,坐下草草的吃。忽然我觉得自己吃相非常难看;可是很快我对自己说,难看就难看吧,谁看你呢。
不知怎的我又忽然想起了家,离此地1300公里的一个小城,那个我拥有青春记忆的小城。读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我从来不在校门口的小卖部吃东西,原因是怕自己吃相太丑被男同学取笑。那时候的我,每天将马尾梳的一丝不苟,路过校门口的小店,知道台球案边有目光粘在背上,心里美滋滋。听到他们的口哨声,我心里很忐忑,但更多的却是得瑟。
而如今,我在这片城区已经生活工作了五年多,除了同事我几乎不认识更多的人;城市太大,周末偶尔逛街也不会碰到熟人;而那个小城,无论何时出门,总会遇见一路打招呼的熟人。
家,是什么?家,在哪里?这个城市里,人人行色匆匆面目模糊,有我的家吗?
《皮囊》中,我看的到的是,一个小镇青年在梦里,面对家的方向,发出的呢喃。
四天时间读完了这本书。整个阅读的过程中,很放松。读专业书,枯燥;名著,深奥;鸡汤,煽情;理论,烧脑。作者大凡写书,总要想说明些什么;或词藻华丽;或情节取胜,读者也就被作者push着一路高歌猛进,读到最后一页。
而《皮囊》,14个章节,14个故事,无论是记叙至亲离世时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是调侃自己成长过程中的那些尴尬暧昧的片段,用语平实,记录直白,所以,阅读的时候,同为小镇青年的我深以为然;只是自己没有捕捉这种呢喃细语的能力;而作者做到了。
作者笔下的闽南小镇,于他,似乎是瓦尔登湖及精神家园的存在。小镇的空气、人、变迁和颓败,都与作者的成长血肉交融,也许这就是故乡,回不去的地方。在农耕社会,"我们的帝国,本质上由数以万计的农村整合而成"(语出《万历十五年》);而读到作者描写的小镇上的邻里之声相闻与面目模糊的身影,我想读者往往会会心一笑:这样的人,在你我他身边都存在。在小镇中曾经吸引着无数暧昧目光的"张美丽",我在阅读的时候,脑补出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吸引着小镇所有男性目光的那个背影。
是的,书中的故事,有你,有我,有他。天才文展,那个早慧而敏感的少年。那样支撑着他不断奋进的目标---到达城市并在此生存,一点点地,在他心中破碎直到幻灭。"你得想好自己要拥什么样的人生,然后细化到一步步的具体规划。"十几岁的时候就懂得这样的道理,最终却被生活打磨的如此沉默而平庸。所以,作者说,"我知道,从本质意义上,我们都是,既失去家乡又永远没办法抵达远方的人,我们注定无处安身。"
我们都是离开故土,来到大城市寻梦的“小镇青年”。我们努力地在城市中抹去小镇带给我们的印记,却发现,等到我们终于变得和城里人一样,我们最想念的,却仍是那个内心深处的家。对于内心最深处对于家的依恋,大部分人认命, 并将牵挂寄托于愈加迅捷的交通和通讯工具,然后继续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完成着自己细碎而必不可少的生存使命。可是,厚朴,从大一开始就组乐队反叛的厚朴,在想要去北京“治疗心病”的要求被家人屡次拒绝后,用自己的生命,大写出了一个惨烈的“幻灭”。
这,是我们小镇青年的宿命吗?
还好,现实生活中,我们还有梦,可以在梦中,朝向家的方向,呢喃细语。
成长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疼痛。这疼痛;不是矫情,无需渲染。“生活,从来就不是个太好的观看者,它像一个苛刻的导演,用一个个现实对我们指手画脚。”道尽了无奈与辛酸。而我们这些小镇青年,排解这无奈与辛酸的,就是回家看看,摸摸那温暖而踏实的土地,贪婪的呼吸一下山间泥土的清香。
也许在那些寂寞的小镇,往往回去看到的是,"物是",而人已非。可是,那些我们长大的历程中走过千遍万遍的路,还在那里;家乡的老街,就像蒙上细纱的风景,在内心的深处静静的看着我们,等着我们回去。
《愿每个城市都不被阉割》里说,“千城一面”,使得城市没有个性;城市的孩子从小就理所当然地遵守并接受着既定的秩序;而小镇青年,才会在不断地自我否定和逃离中,寻找到自己心中的归属所在。
也许,这就够了;至少我们的梦中,还有远方的那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