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明日七夕,我身处距离祖国四千多公里的异国。内心怅然。来之前,我问他,我有把你写进我的文章中吗?他说,没有。我心里一惊,是啊,为什么我从没有让他进入我的文字中?为何我一直耻于表达我内心对他的感恩?

     纵观青春,和同龄人相比,我的青春实在是太过黯淡。该结婚生子的年纪,爱情才第一次姗姗来迟。这之前,很多人说,再不赶紧相亲,女人的青春就被蹉跎没了,等到了人老珠黄,更没人要了。难道说,一个女人越年轻越容易得到爱情吗?不不不,一个女人,在任何年纪都有资格去爱,并且一个美好的女子,任何年纪都应该是可爱而值得被爱。身边曾有人跟我说,你可以找个人先谈着试试,总比你一个人独来独往强得多。难道说,恋爱就是为了摆脱孤单吗?不不不,爱情未必是能把你从孤单中解救出来,不合拍的爱情反而会让你更加离群索居。身边也有人跟我说,你的爱情来的太晚了,都到青春的尾巴了。难道说,爱情来得越早越好吗?不不不,我的爱情来得刚刚好,不早也不晚。我的青春要结束了吗?不不不,最美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高中时代的爱情,就像电影《蓝色大门》中那个男主人一脸阳光地向女主人公介绍自己:“我叫张土豪,天蝎座0型,游泳队吉他版,还不错哦!”那个笑容像夏天一样明亮张扬,恣意又带着一些傻气。这个清秀俊朗的笑容就这么霸气地钻进你的眼帘,牢牢地在心里扎了根。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这个笑容就这样在心里住了十年,我更不知道的是,这个笑容十年后被另外一个相似的俊朗笑容代替了,而这个笑容会在我心里住上一辈子。彼时少年,和心动的少年说上几句话,心都快乐地扑腾扑腾静不下来。跑到操场上的大树下靠着,看着天空中蓬白的云朵,好长时间才笨重地翻个跟斗,心里乐不可支。

     长大后,朋友渐渐多了起来。有个男生会唱很好听的民谣,会写好多朦胧诗。他有着诗人一般的浪漫情怀。会高吟着范成大的“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他也会唱很多老歌,我经常取笑他,“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我和他谈诗歌,谈电影,聊民谣。他唱了很多情歌,写了很多首诗。最终,他给我唱着赵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我相信,任何人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些有缘人,这种缘分,应该就是某种相爱的可能吧。比如一次花好月圆的相遇,比如齿轮般相互咬合的默契。比如一致的价值观。这些隐秘而幽深的契合,让两个人之间有了某种相爱的可能。但是,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是在美好的时光里和有缘是的人相遇,互相安慰,然后各自上路。我们一生都在和一些人相遇,和另外一些人擦肩。要怎样的运气,才能和有缘人一辈子相守?这些爱的可能性,恰恰也是爱的不可能。

我和他六月去了舟山的海滩。看着潮水一浪又一浪地覆盖沙滩,浪打在礁石上,泛起雪白的浪花。奔突而热烈。潮水最终把沙滩全部覆盖。我们沿着海岸一直走。任凭浪花温柔的抚摸。迎着猎猎劲风,我感觉如果自己张开双臂似乎就能飞翔。那一刻,我感到一阵释怀。曾经,我希望有人带我一起去看海,砌沙听涛,水尽处,江海寄余生,觅一处荒岛,修篱种菊,看星明月皎,伴云痴鹤老。但是,曾经想和我去看海的人,最终没有和我一起去看真正的海。而现如今,我看到了真正壮美的海景。我也最终可以宽宥,很多人只是我们生命中暂时的渡口,哪里有什么大海的澎湃和汹涌,不过是在无穷的时间里,亘古不变地守望着永不能至的彼岸,渡你去到最正确的人身边。

来之前的那个周末,我和他去了同里。江南好,风景曾旧谙。丛丛莲花,阵阵酒旗,印在眼里醉在心里。丽日缓缓,水光潋滟处,艄公撑一支竹蒿,释两处闲愁。忽而下起细雨,季雨绵绵,心田寂寂,倚水边品茗,听雨落芭蕉,看水花轻溅。不多时,雨停了,太阳重新占领高地,夕阳西下,整个古镇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站在高处,心情明媚。那一瞬,我突然明白了,爱情就像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我的生活,一扫以往的阴霾。那一刻真的感觉,之前所有的苦楚都有了答案,一切的伤口都有了纱布和药丸。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看村上春树的《爱如半夜汽笛》,里面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多少?”男孩想了想,以平静的声音回答说:“就像喜欢午夜的汽笛声那么多。有一天半夜里,我忽然醒来,是半夜里,我独自一个人,没有谁在我旁边。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点声音,连时钟的针刻着时间的声音都听不见。而我突然感到自己被隔离在一处遥远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我体会到在这广大的世界上消失了,没有谁爱我,没有谁跟我说话,没有谁会想到我。即使我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谁会发觉吧?就像被装在大铁箱里沉入深海的心情。因为气压,我觉得心脏痛,痛得几乎会撕裂成两半。不过这个时候,我听到远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那真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声。铁路到底在哪里,我不知道,就是很远很远。微微的声音,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听不见,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不会错。我在黑暗里静静地聆听着。于是,那汽笛声再一次传到我的耳里。然后,我的心脏不痛了,时钟的针开始移动,铁箱子慢慢浮上海面。这都是缘于那小小的汽笛声的关系,由于那又像听见又像听不见的微微的汽笛声。而我爱你,就像那汽笛声一样。”

       我看罢莞尔,我想对他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感觉为了等到这一天我们之前各自等待的时间已经太过漫长。一个人只有在独自走过漫漫疲惫长路,真正感受到日子的寂寞之时,才有资格邂逅爱情。与另外一个人交换各自的历史,交换各自生命中重要而隐匿的部分。一个没有丰富生活经历的人,是很难真正感恩另一个人在生命中的存在。也很难懂得这个人出现时,如何去珍惜他。所以,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太年轻,去经历爱情总有点危险的。一个人非要自己独立,坚强又隐忍地走过一段寂寞的路,才能真正理解自己需要怎么样的爱人。而遇到时,才会懂得感恩并去珍惜。就像文中的男孩,非得经过心脏的剧痛和黑暗中的煎熬,才能真正体会听到汽笛的声音时的狂喜。生命的意义也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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