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小城的纺织厂飘出浓浓烟雾,我掩住口鼻,快速地走开,随后一个人走进那条漆黑的巷子,眼前光线昏暗,仿佛穿越了时光。
走过许许多多的路,无论是和朋友毅行于“长株潭”的一百公里,还是实习时半夜经过新开铺那黑乎乎的天桥,又或是在广州毒辣的太阳底下东张西望,我一直迈着步子,抑或有些自我地向前。而眼下,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黄毛丫头“摸黑”回到老屋的画面。
在夕阳下,一个扎着马尾的黄毛丫头,嘴里哼着小调,背着书包,走在归家的山路上。
在南下务工风潮影响到我们村的时候,那是零几年,村中的教师纷纷走上了南漂之路,那时村中孩子每日为上学发愁,最后一位老师教到二年级之后便走了。从此我也踏上求学之旅,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之后由一个镇,再到另一个镇。
在我小学五年级寄宿时,便有了前面翻山越岭的场景。
学校与家隔着二十多里的山路,当时每星期放两天假,母亲每次给我五块钱。那时我和同学常走路回家,出发前在路边小超市买一瓶五毛钱的橘子汽水,和一些小零嘴,最后兜里还可以剩点钱。搁到现在,当时的我们,就如变形计中的故事主人翁一般。每周五,一大群儿童,翻过山头,跨过田沟,向着一座又一座山坡走去,青石板铺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在较陡的地方小孩们互拉一把,有时累了,就坐在石头上休息一两分钟。
那几年里我很爱玩,即便知道自己住得远,也不忘在路上玩半个多小时。春季时,路边的茶树上会长出茶耳、茶包,五月左右,刺莓熟透,小道的刺藤上结满红色果实。秋季时,八月札一路对我咧嘴笑。冬季时,满山的冰叶子美得不像话。山里的孩子,都很爱这些,便冒着被家长责骂的风险,在路上采这些好吃既好玩的东西。
走了许久,我背着书包,手里拽着一大把野花,和路上的朋友一一道别后,我便踏上了只有自己的道路,再翻过两座山就能到马路上了。那时傍晚山路上少有人行走,天色昏沉,西边的太阳已落土,山路又窄又长,四周都是浓密的大树,有时我会想起奶奶讲的鬼故事,便有种后脊发凉的感觉。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会大声唱歌,一路跑上山路,直到跑到了马路上才觉得安全了,心想着可不能被鬼怪抓走。
到了石子马路上,我会走在路中央,因为老人曾说鬼怪不敢走中间,我便继续哼着小调向前,这时夜已全黑,路上萤火虫飞舞,夜空里星星若隐若现。
沿着马路向前走,绕过一道弯,再绕过一道弯,走过一道长长的下坡,经过一座小桥。我与家的距离不断靠近,在不远处我看到了母亲打着手电筒的身影,我心里忐忑不安,想着今晚少不了一顿责骂。当我走近母亲的时候,她伸出手接下了我肩上的书包,嘴里叨念了几句后,就催我回家吃饭。那时黑狗听到我的吆喝后,便从家中跑出来,围着我绕啊绕。
我们跟在母亲身后,爬上最后那半道坡,走到家中的晒谷地时,抬头间,我看到老屋里的那盏灯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