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雾一样长

  回忆是早晨浓了很久的雾,夜里的大雨淋湿森林,阳光将水汽蒸发,于是这些白色的小小碎片便故意的躲藏起来,模糊人们的视线。走进森林,沿路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一片朦胧,但你仍向那混沌苍茫的白色摸索去,走的愈近就愈清晰,记忆也渐次恢复,你的路程是自十八岁向后走。最先看到的是十八岁,毕业季便签纸写下的一句句热烈的祝福,那些充满憧憬带着微笑的青春脸庞:然后是十七岁,你和你喜欢的人在课桌下偷偷牵了手,那头发下藏不住的晕红的耳垂;十六岁,高高绑着的马尾,在红色塑胶操场上放肆的笑;九岁,第一次系上红领巾,阳光照着你满是自豪的脸,你朝浓雾更深处走去,原来模糊的现在格外清晰,所有躲在年龄里的记忆在这雾气里,就这样被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

  回忆是那个昏昏欲睡的午后,书桌上放着一摞摞试卷,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你解不出的方难题,总有人在为高考倒计时,日子显得有些匆忙,但你似乎并不太关心匆忙。细听着生涩旋转的风扇在嘎吱嘎吱,望着窗外独属于高中时期的粉红色晚霞,然后任由从窗外吹来的微风吹过身体,感受夕阳洒在发丝间毛茸茸的光。

  回忆是某个平凡的夜晚,你听到一首陌生的歌,歌词里写着别人的故事,但恍惚间你像是被抽出了灵魂,躯壳不动,灵魂游走,时光倒转,记忆变成了一个坏掉的时钟,任由指针来回的走,你看着指针,会心一笑又红了眼眶。在那一瞬间,你想起来某个人,你想起他。篮球放在脚边,拧开生锈的水龙头,捧起水花浇在满是汗珠的脸上,又或者你想起了她,冬夜路灯下围着一条暖黄色围巾,你叫她的名字,她朝你回头一笑。你回过神,歌里仍然在唱着别人的故事,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但你好像看见了看见当年那个精心准备和他见面而不停编辫子的姑娘。

  回忆是田间小路自由的延长,是路边茂密的野草那里的泥土挥发出最淳朴的味道,青苔在那儿也绿油油的发亮,你在追梦,急匆匆路过这片土地,无意间撒落些种子。时间作了最好的园丁,它不厌其烦的在这里浇水施肥,以至于在你继续向前走的日子里,在你快要忘记这片土地时,它们不知不觉愈发生动活泼起来,发芽,盛开。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将它找出,于是会有一天的傍晚或清晨,你会突然闻见花香,琢磨不透的熟悉味道,仿佛少女走在夏天的街道上,如若这气味的时光机将你带回撒过花种的野外,请闭上眼,看看那一片你回忆的花海。

  我们成长,我们流浪,我们擦干眼泪继续向前走,我们折好多好多只记忆的纸船……不如,不如就让它们沉进湖里吧。在安静的湖底栖息,然后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日子再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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