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大年初一,爸爸带上小明去拜年。刚出门,就碰到一伙人,爸爸朝打头的一个黑亮短发的大汉迎上去,说,“袁大哥,你好你好,过年挺好哇!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小明——”
“袁大爷过年好!”小明喊道。
“唉呀,老弟,孩子都这么大了,感觉才闹了你洞房……”声音渐小,又猛地当胸擂老爸一拳,“儿子都这么出息了,好!”
……
002
村公路上都是衣着簇新的人,大多都一家一家的,或本家族的;也有三五成群甚或十好几人的男生、女生组合,还有混合双打的,小女生大都是描眉画眼,粉嫩粉嫩的肌肤。
走了二十步左右,迎面又一伙人,老爸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嘿,老卞,你好你好,过年好哇,还在云南干哪?快快,小明,这是当年从云南赶回来,喝你满月酒的卞叔叔……”
“卞叔叔过年好!”小明早就等着老爸发话了。
003
到前面路口,一伙人正穿过村中小路出来,远远一个声音传来,还带老北京的儿化音呢,“嘿,多少年没见了,过年好啊!”
“你好,你好,你还是当年模样一点没变啊。快,叫你大北京来的方伯伯,一年回来一回,见一面不容易啊,哈哈哈哈。”四只手紧紧地握住。
“方伯伯过年好!”小明大声叫着。
004
走了没几步,迎面而来一群,老爸快步迎上去,“唉哟哟,你过年好,真是难得见面!快快,小明,叫常大爷,从东北赶回来过年的。”
“常大爷过年好!”小明叫着。
“哎——”这常大爷浑身透着东北侠士的豪爽劲,一把把小明撸进怀里,“嘿,这臭小子,和你小时没啥两样!哈哈哈哈,再叫我一声大爷……”
正说着,后面一人插进来,“嗬,这在公路上就聚齐了,常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人回头,齐声叫道,“哈哈,老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双手紧紧握在一块,一直不松,七嘴八舌地寒喧着。
小明在一边大喊,“段叔叔过年好!常大爷过年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震起公路上的鞭炮的红碎屑,随风飘起,在地上打着旋儿,也不肯离去。
005
走没几步,又碰到一伙人,不待老爸迎上去,对方先上来握住老爸的手,“你好你好,郝大哥,过年好!快,叫郝大爷。”又一把推出身后的一个小不点,“郝大爷过年好!”小不点奶声奶气地喊道。
“哎——哈哈,哈哈,”老爸答应着开怀大笑着,又跟小明道,“快叫怀叔叔,小时抱过你的。”
小明道,“怀叔叔过年好!”
06
回家妈妈问小明,都给谁拜年了?小明脆脆地回答,刚出门一路上,就先拜了圆悠悠大爷,扁皮叔叔,方头方脑伯长溜溜大爷短短的叔叔,对,还有个坏叔叔。
……
哈哈,小明的世界单纯可爱。纯熙想起北岛的那首晦涩难解的诗《过节》,所用凶险的字眼统统指向荒诞、痛苦、深刻、丑陋的社会。此刻豁然,整首诗如小明逛侏罗纪公园或观赏马戏团般的开心、快意,尤其后面的精彩末尾“玻璃晴朗,橘子辉煌”——逛完了肚皮扁了,就要奔赴节日的饕餮盛宴了。
不错,在城市街道人流中,只能看到无数双单调的腿和一线天的小明,怀着对生活对人生无限美好与憧憬的小明,他看到的美好就是美好。
怀一颗童心解读世界,让我们的世界更美好。人说千人千面千红楼,诗亦如此,鲜有千篇一律的解读,其实各读各的乐子罢。
随附原诗供大家咀嚼各自的味儿:
《过节》
毒蛇炫耀口中的钉子
大地有著毒蛇
吞吃鸟蛋的寂静
所有钟表
停止在无梦的时刻
丰收聚敛着
田野死后的笑容
从水银的镜子
影像成双的人们
乘家庭的轮子
去集市
一位本地英雄
在废弃的停车场上
唱歌
玻璃晴朗
桔子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