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啊……”凌大姐感叹:“好年纪呢,和你一比,我都老了。”一双干燥又温暖的手,温和却不容我拒绝地拉过我汗涔涔地两只手,握住,拇指轻柔的划过刚才被我蹂躏的食指,安抚着我受惊的灵魂。
“姜花,你才说你用刀砍人了?砍谁了?在哪里?你为什么要砍他呢?”凌大姐轻摇我的手,引起我的注意后,盯着我的眼睛,嘴里问着话。
“我……”我一个哆嗦,闪了闪眼,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又再度回到我的脑海里,“我从医院出来,一个人在街上走,后来就遇到了程石安,他带我回家,他家没人……”
我颠三倒四的将刚才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没有漏掉什么,说错了什么,总之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道最后我跑回家的遭遇时,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凌大姐放开一直握着的我的手,环住我单薄的身子,轻轻将我搂进怀里。她的头抵着我的头,缓缓地摩擦着,她的手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婴儿一样的轻,她的体温温暖着我冰冷的身体,那热度,千丝万缕地汇聚到我残破的心里,修补着那里的千疮百孔……
直到我哭够了,哽咽着,她才慢慢放开怀抱,抽了两张纸巾,一点点帮我擦掉脸上的泪和污浊。“哭出来舒服一点了吧,你说你从医院跑出来?病了吗?你说你只是砍了他一下是吗?你并不确定他死没死是不是?那,他家在哪里,你知道吗?现在让你带我们去,可以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凌大姐的话,门响了两声,接着短发女警开门进来,一脸严肃:“凌姐,有人报案,故意伤害……”她嘴里说着,眼睛确是不断地瞟向我的方向,那眼神凌厉没有温度,像带着刀子一般,直插进我心里。
我一惊,狠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往后倾斜,靠在坚硬的沙发把手上,远离凌大姐的身边,双手抱头,嘴里哆嗦地叫喊:“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求求你们,别打我,我听话,你们说什么我都听……”
“小邵,你吓着她了,你先出去,给外面的人做笔录,这里我来吧。”凌大姐简单地说了几句,那个姓邵的女警一句话也没说就关门走了。
凌大姐探过身,轻拍我的肩膀:“姜花……姜花……别怕,这里是派出所,我们是不会打你的,你放心,来,到凌大姐这里来,凌大姐带你去录个口供,没事啊,没事,别怕,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的……”
在凌大姐的安慰下,我才清醒过来,我已经不是在那个破旧的仓库里了,这里是派出所,我面对的不是野狼和二狗那群流氓,也不是程石安那个王八蛋,是警察。
随着凌大姐出了办公室,远远地我就听到一个女人在拍着桌子尖叫:“我要告她,我要让她死,她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她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啊,大夫都说了,我儿子就算是伤养好了,这辈子也完了,不能有孩子了,他才17啊,你让他将来可怎么活啊……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我要报警,你们警察赶紧去抓那个小贱货,我要让她给我儿子偿命,她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她也别想好过,我不会放过她的……”
无人的走廊上,那女人的哭喊悠长又凄凉,仿佛索命的女鬼,让我两腿发软,只想往地上瘫——她是程石安的妈妈,一定是的,莫名中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一定是她。
凌大姐搀着我的胳膊,没有进那个办公室,而是直接往审讯室走。
审讯室的铁门打开,白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大字下一张长桌,长桌前只有一把椅子,就是这简单到不能简单的布置,却让我浑身筛糠一样的哆嗦起来,我的牙齿打的邦邦响,无助地摇着头,掐着凌大姐的胳膊呜咽着:“不……不,我不……我不……”
我本能地抗拒着,但却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只能不断的喊着不,凌大姐将我拉到椅子上坐下,拍着我的肩膀:“我只是给你做个笔录,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行了,没事!”
凌大姐说话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警拿着东西走了进来,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长桌后头坐下,准备好纸笔,然后示意凌大姐。凌大姐这才走到座位上,盯着我,开始询问。
“姓名。”
“李……姜花。”
“年龄。”
“十……十七。”
“家庭住址。”
“柳杏村……”
我就这样被关到看守所里监禁了起来。进看守所前,给我体检的大夫边检查边骂野狼和二狗那群人渣,最后安慰我说:“丫头啊,没事,将来出来了,找个好的美容院,磨磨皮,把这身疤磨掉,咱还是个美人坯子。”
不管她的话是不是安慰我,都都感谢她,她是少数关心的人之一呢。体检完,我被剪掉了长发,变成了齐耳的蘑菇头。我脱掉身上凌大姐可怜我,专门给我拿来的衣服,换上看守所里特有的带着编号的狱服,依依不舍的将带着一丝温暖的衣服递给办事的警察,这才走进这个我将要呆上一段时间的地方。
长长的走廊,不见日光,头顶是明晃晃的灯,明亮却刺眼。左右两侧都是带着铁栏杆的监舍,里面全是人,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
听见铁门的响动,有不少人都盯着狱警,眼神中带着期盼。可当看到我被带进来的时候,大家又都各做各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人上下打量着我。
狱警打开其中一间监舍的门,示意我从那矮小的铁门钻进去。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那扇门,转身离开。
眼前的景象,远不是我能想象的到的。这个小房间只有二三十平米大,可是里面却关了很多人,我粗略地点了下,竟有三十多个。
见我进来,很多人都无动于衷,她们有的呆坐着,有的斜倚在墙上,有的抓着栏杆向外探,有的嘴里念念有词,有的两眼呆滞,有的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人看,有的看似不经意地上下打量我,还有的则一脸挑衅,放肆地盯着我看……
我紧贴着铁门,两手在身后抓紧栏杆,一脸警惕地盯着每一个人看,脑子里满是以前电视里看到的,新人进监狱,第一件事就是挨揍。
不过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尽管有几个人一直处于挑衅的模样,但始终没有言语什么,更没有肢体上的冲突,我想或许她们也在掂量我的分量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