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成为常态,百法不能治愈,幸有此自驾游。颠簸中竟迷迷糊糊睡着了,看来我就是这样的贱命,漂泊才觉得踏实。(同行的人有首如飞蓬的小女,睡眼靡靡的大叔,阳光英俊的大帅哥,文静腼腆的大中学生,风情万种的关老师,满腹牢骚的大婶)小时侯爸爸教我们“摇篮曲”:
藤摇篮,竹摇篮,
好像一只小小船,
好宝宝,闭上眼,
快快坐船出去玩。
飘大洋,过大海,
不用摇橹不用帆。
彼时把摇篮当小船,梦境里曾“飘大洋,过大海”。长大了,我把车、船、飞机当摇篮,只有在“摇篮”里,不仅能睡得好,还实现了漂洋过海的愿望。看来人的一切喜好,都和童年有关。
旅行的交通工具,我最钟情火车软卧---专列游。缓慢舒适足可消磨漫长的暑假时光,封闭的小包厢就如同一个会行走的旅馆,可躺可坐可行走。三四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相聚于此,旅途中打牌读书唠嗑都是极好的;甚至还能艳遇美女帅哥,当然搭讪也极为方便。孩子们三五成群,随意走动串门,不觉烦躁无聊。适合爱群居也爱独处的我的性格。旅游所购,还有庞大的行李通通放在车上,没有换乘拖拉行李之苦。第一次坐火车,是去新乡上大学,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坐上火车就像坐上宇宙飞船,火车疾驰发出的呼啸声仿佛穿越时空隧道。把脸靠向窗口,接受疾风的爱抚,直到脸庞发木还恋恋不舍。窗口不停变换画面:时而沃野良田,时而村舍菜园,时而群山起伏,时而深洞隧道。目不暇接。我贪婪的两眼望着窗外,生怕错过新奇的镜头,火车是让我大开眼界的放映机。深夜行车,窗外漆黑一片,旷野房屋一闪而过;瞬间历经城市之繁华,又恋恋不舍看着霓虹渐行渐远。像极了繁华之后趋于平淡的人生。
2014年国庆,携幼女乘路仕达专列去青海、宁夏游玩。伴随着火车极富节奏感的“轰隆”声酣然入眠。深夜突然醒来,那一刻,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灵魂出窍,完全超出了平常的自己。是车厢里大叔的呼噜,女人的呓语,身边小儿的酣卧把我拉回现实。车已停,看窗外月色如水,寥落的明星如钻石嵌于天幕,淡黑起伏的远山,仿佛是睡兽的脊背,四野里秋草的干黄依稀可辨,不眠的蟋蟀和蛐蛐唱个不停。继续酣睡恐有负清光,戴上耳机,聆听未完的《梅花三弄》,这种怨愁离绪的音乐渲染得心底凄凉,不合时宜地想起纳兰容若那首“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 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惆怅不应该属于我这样幸福的人。车启动,真希望旅行没有尽头。
08年,第一次乘飞机,从咸阳飞往昆明。同事熙熙攘攘哄然入仓,互拍自拍“喀喀”不绝,前呼后拥求空姐合影,满室啾啾,引得周围人鄙夷侧目,原谅我小城人少见多怪吧。机在空中剧烈颠簸,空姐播报,遇到气流,要大家保持镇静,系好安全带,勿走动。舱里稍有喧哗,当时害怕极了,飞机频频出事,我不会运气这么好吧,我可不想死啊,父母养育我这么不容易,尚未尽孝就此离去,航空公司必定会通知家人,爸妈听到噩耗会不会昏厥。他们在飞机残骸里寻找我的尸骨,或者连尸骨也找不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妈妈心思细密必定痛不欲生,日日以泪洗面。想到此,不由得泪落如雨。幸好,平安无事,惊魂三十分。下了飞机,悬着的心才落地。一年近半百的男同事说:“吓死了,那一会真后悔没有买保险,老父亲80多了还靠我赡养,儿子大学还没毕业,还想给他买房子娶媳妇儿,上天保佑,命大啊”。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心里想的都是至亲和未完成的责任。小说里中年人遇到好汉谋财害命,通常都这样求饶:“大爷,饶了我吧,我上有80岁老母,下有3岁幼儿”,好汉一般也会心生恻隐,放他一条生路。中年人苦累若此。今年七月,去日本游玩,飞机要降落了,下面却是茫茫大海,要掉到海里了吗?看到乘客各个表情淡定,似乎又不像。原来日本人多地狭,大阪关西机场是填海建成的,四周皆海,小小虚惊。想想,还是火车安全,火车出轨比飞机失事的概率还是要低许多。
路上,四岁的小女向同行的人炫耀:“我坐过火车、高铁、飞机,轮船,你们都没坐过,空姐长得可漂亮,还不停地给我倒饮料,还说,小朋友系好安全带,不要乱动……”,同行的人很配合地说:“六六真棒,海陆空全有了”。作家冯唐说:“生个女儿,头发顺长,肉薄心窄,眼神忧郁。牛奶,豆浆,米汤,可口可乐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他还告诫女儿“煲汤比写诗重要,自己的手艺比男人重要,头发和胸和腰和屁股比脸蛋重要,内心强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要尽全力把女儿养得见多识广,能适应各种环境独行天下,没公主的命就得靠自己,范爷的“我就是豪门”帅爆了,自己牛逼比啥都重要。
这次出游,从大连到烟台,体验了新的交通工具——轮渡。
船是常坐的,但是几万吨的轮渡却是首次。中午12:30乘坐渤海玛珠出发,轿车票600,个人坐票180。候船时得以瞻仰白色艨艟巨舰,仰观轮渡高达七八层楼,船头高扬,蓝天白云下尤显气势宏伟,人立其下,形同蝼蚁,游客自是拍照不停。舱内豪华异常,影院、网吧、餐厅、套房、棋牌室……一应俱全,价格也相当可观,总统套要1680。参观舱内,兴奋不已,携夫带子来到人头涌动的第九甲板。汽笛已奏响启航的序曲,大船迎着正午的太阳出发了。城市在船艉渐渐远去.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开阔。船艏破开湛蓝的海面,雪白的浪花带来咸湿的海风,轻轻地飘进我的鼻孔,非常陌生的味道。船行过,仿佛在海面开辟了一条白色的高速公路。风大微凉,伫立栏杆,衣袂飘飘、长发纷飞。有乘客向海鸥投食,只见白色海鸟盘旋翱翔,如小狗小猴一样稳稳接住,人群一阵欢呼,鸟儿们恋恋不舍绕船而送,许久才离开,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又回到何处休憩。
船行深海,烟波浩淼,茫无边际,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远船如一“叶”轻浮水面,始知古人“一叶扁舟”之奥妙,万吨巨轮在海天辽阔中如一粒微尘。东坡夜游赤壁,发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感叹,如果他能如我一般游览深海,见天地之宽,一望无际,不知又做何感想。人生苦短,如小虫暂时寄托于天地间,难免有痛苦、孤寂、枯燥和纠结的滋味弥漫心头,但当你面对这天地之大美,个人的情感得失连同这大船都会显得无比缈小。置身蓝色星球,一任自己的思绪如波涛奔腾,内心便获得了一次净化与升华,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海德格尔说过:“人类应该诗意地栖居。”套用他的话,我把我每次的出游都叫:“诗意的旅行”。船行海上是一次诗意的造访,人的光临,好像打破大海固有的平静,但船一离去,一切又都归于沉寂。我突然想:人寄托于世间,犹如船行水上,船过处,稍有水痕,转瞬间踪迹全无。人类穷尽一生的奋斗,一转眼,背后的航迹,都会抹得干干净净,犹如飞鸿踏雪泥,满满的都是诗意。而当我用照相机摄下每一个精彩瞬间,那种激动难平的兴奋,令人难忘。西望,但见红日西沉,落霞与海鸥齐飞,海水与长天一色,这种纯粹的色彩驱散了陆地的喧哗与浮躁,夕阳真的是无限好,海上观看更是难以言说的玄妙。后来才知,渤海玛珠,是渤海轮渡股份有限公司斥资4亿元建造的亚洲最大最豪华的客滚船,今年4月22日才开启首航。船高178.8米、宽28米、可载客2300人、载车300余辆。人品大爆发,十年不遇的幸运。
我到过一些地方,体会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风景、文化和风情,新鲜和刺激以及多样性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我这些年甘愿承受旅途劳顿的根本原因。前边的美景美食在向你招手,“一旦你决定出发,旅行中最艰难的时光就过去了”。
自驾游太累,十来个小时蜷缩车内,憋屈。又没有一个能为你统筹安排、鞍前马后效劳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宾馆,找美食,网上订的又往往不可靠;到一个地方,又不知道那些景好,景区门票、导游价格又不好谈,浪费了许多时间。像我这样的人,还是让别人替我操心比较好。他们负责出行,我负责看景看人尝美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