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危机

朔风萧瑟，乌云低垂，层层叠叠地压下来，天地之间仿佛触手可及。

苍茫的旷野上，两个人影相隔数丈，相对而立。一人一身戎装，手持长枪，长身而立挺拔英姿，枪上的红缨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另一人一袭僧袍，手持长棍，单手作礼立在身前，宽大的僧袍随风鼓动，飒飒作响。

银装束甲的赵逸看着对面的澄心，眼睛微眯。两人一招未动，可是彼此间压抑的气氛却盈盈笼罩，气息逼人。他眼中光芒一闪，持枪的手一动，瞬间一抹耀目寒光爆起，向澄心急射而去。澄心在他动的瞬间也动了起来。

枪似银龙，棍影翻飞，虹光黑影密密地将两人笼罩在中间，枪棍撞击的声音砰砰作响，两道人影仿佛陷入了旋涡之中，一招快似一招，具是以快打快的招数。

枪法凌厉，棍招厚重，闪展腾挪间身法敏捷，进退自如，强劲地内息对撞似要将这仲秋的微寒换作隆冬凛冽。

两人久别重逢首次交锋，见招拆招了斗了百余招，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两人的身影倏而分开，赵逸倒退几步，长枪往地上一插，身子被残余的劲气震得支撑不住，单膝跪倒。而澄心也没好到哪里去，赵逸的枪上虽然收敛了杀气，但多年战场上淬炼出来的锋锐激得他气血翻涌，一丝血迹沿着嘴角流下。

赵逸哈哈一声长笑，手一松，也不顾地上肮脏，直接仰面躺倒，痛快淋漓道，“痛快！”

澄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在他身边盘腿坐下，“几年不见，你的枪法大有长进，可见你在战场上历练了不少，不过比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赵逸一听，一个弹腿踹了过来 ，“你个臭和尚，不嘚瑟你会死啊！”

澄心一旋身轻松避开，盘腿姿势变都不变，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赵小侯爷尚需勤加修炼！”

赵逸就地一个鲤鱼打挺，双手出招如电，朝着澄心的门面就招呼过去。澄心不遑多让，身子微微后仰，闪过扑面而来的拳风，狮子打滚般边打边退，两人又斗了几十招。

澄心下盘稳如泰山，赵逸正准备换招，忽然听到一声鹰啸直刺耳膜。这一声来得尖锐而突然，他一愣，陡然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天上。

澄心没防备他突然停手，一时收招不及，虽尽力往旁边偏去，却还是有一半招式落在他身上，打得赵逸一个趔趄。本还以为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谁知他压根理也不理他，就势趴在地上，将一只耳朵贴在地面上，侧耳倾听，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抬眼看了看瞭鹰飞来的方向，语气郑重地说道，“和尚，要打仗了，你离开武城吧！”

澄心一愣，有些不解。

赵逸指了指天上盘旋的黑鹰，“看见没？瞭鹰示警，敌人离这儿不远了。我刚听了一下，此次敌军来犯数万之众，而武城只有五千守军，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澄心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八月，北狄犯境，直下梁州，攻破毫无防备的永州，直逼云州。此次敌军来犯不像以往抢了便走，而是一路布防，由北到南长线驻军，似乎有占据州郡与南朝分庭抗礼的意思。驻军的狄人也向外扩张，一点一点地蚕食南朝的领土。

澄心下山游历江湖，半月前到武城，竟意外遇见小时候在山上带发修行的赵小侯爷，自他十六岁回府之后两人已经多年未见，如今久别重逢自然无话不谈。多日来已经将目前的情况了解大概。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下已经明白，他是武城守城将军冯青岳的副将，大敌当前，自然是要死守武城了。

赵逸见他沉默良久不说话，只当他是在顾虑他，便说道，“我们当兵的职责就是要保家卫国，即便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你一个江湖中人，潇洒来去快意恩仇，就不要卷入这些纷争了，今天晚上我就让人送你离开。”

澄心垂下眼睑，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二、 锋芒

当二人快马回到武城城内的时候，城中的气氛已然变得紧张而凝重了。两人在城门迎面遇上前来寻他们的侍卫。赵逸交待澄心趁敌军还没到之前赶紧离开之后便跟着侍卫一前一后往将军府打马而去。

将军府中，守城将军冯青岳正在研究武城的城防地图，从探马回报大军压境开始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没舒开过。

武城原是南朝梁州境内的一个小边城，既没有又高又厚的坚固城墙，也没有彪悍勇猛的精锐军队。城内所有的守军加起来也只有五千来人，要想抗击北狄两万大军守住武城，实在是太过困难了点。

“报将军！赵副将到了！”门外传来侍卫的报告声，冯青岳眼睛一亮，“快叫他进来。”

赵逸进门，弯腰抱拳行了一礼，“末将参见将军！”

冯青岳挥了挥手示意到上前，“你知道这次北狄来了多少人吗？”

赵逸回道，“属下方才在城外探了一会儿，该有数万之众。”

冯青岳看了他一眼，沉重道，“不下两万。”

赵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将军可有派人求援？”

“有。但是，离这儿最近的是阳城，他们也只有三千守兵。”

“那就等于是没有了。”赵逸黑眸一黯，脸上的神情更加凝重了几分，“那将军准备怎么打？”

冯将军想了想，指着地图说道，“我方才看了一下，城外有一片密林，我们可以将他们引入密林中，将他们困死在里面然后放火烧林！”

赵逸顺着他指的地方点点头，“将军此计甚好，但是这个方法也只能消灭一小部分敌人，我们最主要的还是要如何守城。”

“对。你带人在城墙四周埋下地听，防止北狄偷袭。然后在城外布置拒马、陷阱，挖沟渠，能挖多少挖多少。”

“是，末将领命！”

“还有……”冯青岳还想交代，门外又传来通报声，“将军，有位和尚和一位姑娘求见，说是赵副将的朋友！”

冯青岳莫名。赵逸却闻言大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澄心和一个秀美的姑娘从外面进来。

“和尚，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赶紧离开这里吗？武城马上就要开战了，你怎么还带了个姑娘过来？”

澄心双手合十淡淡道，“你们要打仗了总得有人给你们打先锋。小僧别的不会，拳脚功夫还算凑合，棍法也还行，可以给你挡两下！”

“你！这不是江湖上单打独斗，大军攻城，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可以挡得住敌人的万箭齐发吗？”赵逸不禁怒道，隐隐透出几分上将的威严。

澄心不以为意，依旧波澜不兴地说道，“我没那么自大，这不是还有你吗？”

赵逸气息一窒，竟无言以对。他一时无法反驳他，便指着旁边的姑娘问道，“那这位姑娘呢？你不会要带着她一起上战场吧？！”

澄心摇摇头，无奈道，“她从来不听我的，你自己跟她说。”

赵逸惊疑的目光转向她，就见那个容貌秀美的姑娘朝他拱手行了一个江湖上的见面礼，悦声道，“小女子青莲，莲笙坊弟子，见过赵将军。”

还没等赵逸开口，她紧接着说道，“你不用劝我，我是跟着小和尚来的，他不走我自然也不会走。我略懂些医术，你们打战总会有人受伤吧，最不济，我也能帮你们包扎个伤口什么的。”

澄心听她说前半句话就闭了闭眼睛，微微叹息了一声。

赵逸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有一股热流涌起，瞬间充斥整个胸膛，一时竟找不到话说。

此时，冯青岳在后面听了半晌，走上来对两人说道，“两位高义，国难当头之际，舍生忘死助我等一臂之力，此等同舟共济的情义，冯某在这里替武城的百姓谢过二位了。”说着郑重地行了一礼。

二人急忙回礼，“将军不必如此。”

赵逸知道这两人是赶不走了，只得妥协。他盯着垂眼合十的澄心，突然抡起拳头朝着空气狠狠地抡了一拳，然后脚跟一转，走到城防图前，打起精神来认真研究守城对策。

夜幕时分，北狄军队便兵临城下。

敌军浩浩荡荡，在城东五里开外的平原上驻扎下来，目光尽处，点点火光星星闪闪，即便站在城头之上也能看闪烁的营帐篝火。

敌军逼近，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吹起了号角，城外正在做防御的人纷纷退回城内，厚重的城门关上。

备战的鼓声先急后缓，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振奋，鱼贯地小跑着各就各位。

备战鼓之后随着冯青岳一声令下，暴风骤雨一般急促的冲锋鼓声骤然响起，两边侧翼城墙上的鼓声随即呼应，伴着城下士兵的喊杀声，一时响彻天地。

赵逸三人一人一骑，率先冲出城门，身后的队伍成雁形紧跟而上。两百人的小队奔袭咆哮着悍然冲进敌人的先锋队伍中，猛烈的冲势让两支队伍为之一顿。兵甲对撞，战马嘶鸣，大地都为之颤抖。

赵逸一杆红缨枪如龙出水，怒吼着冲向敌军刀兵。长枪劲抖，凡刺中敌人必是洞穿几人。

澄心依旧一身僧袍，长棍所到之处，敌人皆被震飞，周身三尺之内，无一人敢靠近。

青莲剑走轻灵，双剑齐出招式飘逸却又凌厉非常，剑锋到处，鲜血四溅，不多时便伏尸一片。

身后的士兵也都是不怕死的英勇战士，一小队即便在敌人的凌厉攻势之下依然保持紧凑的队形，同进同出，不多时便将敌军的这千人前锋冲得七零八落，死伤过半。

北狄带队的将领从未将如此一个偏僻小城放在眼里，派前锋攻击大多也只是试探而已。当这前锋冲出来的时候他压根没在意，谁料到他们竟会如此悍勇，区区百人小队竟将他的前锋打得毫无反手之力，当下又慌又乱，狂吼着：“整队！给我杀！”可是对战之中阵型已乱再加上赵逸等人快进快出如旋风一般，他要想重整队形，谈何容易！

赵逸全身贴在马背上，朝着敌军将领的方向，对着身下战马耳语，“凌风，我们冲过去！”

黑马凌风跟着赵逸作战已久，当下猛一提速，如利箭出弦般飚射而出。暮色中，只见一抹银光伴着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正冲着士兵怒吼的北狄将领突然静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坠马，时间仿佛瞬间凝结。

赵逸“哈哈”大笑豪气云天。他终于提缰回马，调转方向，大喊一声，“撤！”

前锋小队如来时一样，迅速回转，流水般往后撤去。

此一战，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北狄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南朝的守军已经退回城中，大门紧闭了。

冯青岳在北狄将领坠马的那一刻一掌拍在城墙上，大喝一声，“好！”随后传下命令，“北狄遭此一败，今夜恐怕不会攻城了，但是我们也不能松懈，传令下去，加紧防备！”

果真如他所说，这一夜，北狄不再攻城，似是入暮时分这一战将他们震慑住了。

入夜之后，武城四门陆续有小队人马出城沿着武城四周往不同方向，或者挖壕沟，或者布置陷阱，利用黑夜的掩盖做最后的防御工事。

三、死战

夜寂寂，烽火未熄。

这一夜，武城里谁都不敢睡熟，枕戈待旦，眼睛闭着心却提着。晨光微熹的时候，震天的喊杀声隐约传进将军府，赵逸冲出房间，与同样听到声音出来的澄心对视一眼。

北狄开始攻城了。

北狄此次携怒而来，且有了准备，气势与昨日的试探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武城守军昨夜连夜设置陷阱，东城的密林大火，北城的陷马坑，以及西城的埋伏偷袭，还是抵挡不了多久。武城的正门在南边，冯青岳亲自守在城墙上，赵逸和澄心、青莲自然跟在他身边。

北狄大军的主力自然也在这边，他们这一上午虽有受挫但实力仍在，暂停休整之后，晌午时分，死战开始了。

城墙上，将士们手中的馒头还没吃完，武城外的地面上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马蹄声。北狄大军如潮水一般奔涌而来。

冯青岳大吼一声“弓箭手！”目光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等他们奔进射程之内，一声“射箭”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城墙上，数万支弓箭如黑云一般呼啸着朝北狄大军而去。箭矢落下，瞬间倒了一片，敌军的攻势一顿，后面的举着盾牌继续冲锋。同时他们的弓箭也如流星一般射向城墙，一时间双方箭矢往来，各有损伤。

北狄兵士悍勇，前仆后继，且胜在人多，如蝗虫一般蜂拥而上。不多时就有北狄士兵拥到城下，架起云梯。

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敌兵奋不顾身地往上爬。城墙上一阵骚动，突然无数的石块檑木当头砸下，敌兵猝不及防，一具具人身还没来得及惨叫便从半空坠下。上面的人倒下，底下的人又冲了上去，喊杀声震天。滚石檑木之后又是从半空泼下的滚油，比先时更加惨烈的哀嚎声响起，更多的人从半空坠下，城墙上开始四处起火，滚滚的黑烟升起，吞噬着无数人的生命。

城墙脚下，赵逸所属的那一营士兵全部集中在此，一千多人的小方队肃穆无声。赵逸骑着马位于队伍的正前方，澄心和青莲一左一右在他身边。他看着前方惨烈的战况，突然说道，“和尚，今日你恐怕要破杀戒了，静玄师父要是知道了，你说他是会罚你还是罚我？”

澄心沉吟片刻，单手作了一礼道，“昔日师父曾言道，心中有佛处处皆菩提，即便身处炼狱也是极乐。”

赵逸不太明白这样的佛偈，想了半天哈哈一笑，“小和尚就喜欢故作高深，小爷我听不懂！”

澄心又念了一声佛号。赵逸不理他，转向青莲，略带歉意地说道，“青莲姑娘，这回到是要连累你陪着我们兄弟俩在此搏命了。”

青莲不在意地说道，“赵将军不必这么说。青莲一介女流，虽然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义，但也明白国没有了家自然也无从谈起。更何况，小和尚要做的事，青莲自然不会反对。”

赵逸一手持枪一手抓着马缰，不好行礼，便向她点了点头，赞许道，“姑娘话虽淡泊但是这份情却比海深，赵逸记下了，如果此战还能活下来，赵逸日后定有回报！”

前方敌军的号角“呜呜”传来，赵逸目视前方，霍然举高手中的长枪，直指天际，胸腔里涌起一股豪气，他高声震出“呼……嗬……”身后的队伍随即爆喝呼应“呼……嗬……”两声吼声惊天动地，震动山野。

手上的缰绳一松，凌风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朝敌军奔腾而去。一时间马蹄雷动，大地震颤，巨大的雁阵呼喝着，咆哮着，义无反顾地冲向敌军阵营。

“杀……”

“杀……杀……”

战鼓雷动，疾风暴雨般鼓动着每一个人的血气。狄人悍猛，武城守军也抱着必死的决定，双方混战一时胶着难分上下。

赵逸三人背靠背，攻守兼备，和尚的长棍劲气磅礴，赵逸的长枪锋芒毕露，青莲的双剑攻势凌厉，敌军一旦近身便被震飞半空，血肉模糊。

赵逸枪如游龙，再穿两人，高声道，“二百二十四，和尚，你输啦！”

“小和尚不杀生，赵将军，你此番计数毫无意义！”青莲扬声说道，剑舞清啸，替他解决身边一个敌人。

赵逸大笑，毫不在意，“无妨！今日且记下，待来世，我们再来比过！”

澄心棍起生风，旋风般将迎上来的敌人抽飞，回应道，“好！待来世，我定当与你再较高下！”

北狄军队被拖滞，领军大将有些焦躁。但是见这一队人马，人数虽少但是进退有度，整个队伍一场凝聚紧凑宛若一人，一时竟让他们毫无办法。于是传令收兵，暂时停战。

三人压力一减，顿时颓势败露，瘫坐在地，原地休息。

赵逸撕开衣服下摆，将手臂上的伤口粗粗裹了两圈，就地歇了一会儿之后，用手肘顶了顶澄心，“和尚，你还顶得住吗？”

澄心闭目打坐，没有理会他。

青莲喘了口气看了看敌军的方向，说道，“他们只是暂时退了而已，等下重新攻上来，恐怕会更加凶悍。”

“青莲姑娘你说对了。北狄大军被咱们杀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将军肯定恼羞成怒，到时候一起压上来，咱们可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青莲嫣然一笑，“也好，黄泉路上有 你们陪伴，不孤单！”眼神飘过澄心，他还是老僧入定一般，她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呜……呜……”北狄的牛角声突然响起，战斗又开始了。

“杀……”震天的吼声响彻在这茫茫旷野之上。

战鼓擂动，马嘶人吼，呼啸的北风也吹不冷沸腾的热血。

赵逸提着枪迎向这鲜血浸透的人间炼狱。

北狄这次的攻击倾巢而出，他们已经被赵逸等人打得不耐烦了，此次誓要将他们全部绞杀，所以冲上来的势头格外凶悍。

赵逸浑身浴血，如地狱杀神一般，身边的士兵一个一个倒下，他知道，这场战争快要结束了，他刺出去的枪已经没有那么快了，杀的敌人也没那么多了，他也快要到下了。

“和尚，死的时候离我近一点。”他说。

“好。”澄心回应。

“小和尚，来生我还要来找你！”青莲说。

澄心顿了一下，同样说道，“好。”

三人正准备做最后一搏慷慨赴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奋力厮杀的双方士兵们同时一顿，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号角声越来越近，竟是从北狄军队的后方传来，同时又响起一个高昂的声音，赵逸侧耳倾听，听了好一会才听出来那个声音居然是琴音！随后大地震颤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赵逸极目望去，只见天际之间，一道黑线闪电般飞速靠近，呼喝着喊杀声冲向北狄军营。

“是援军！”赵逸大吼一声，挑飞一个敌兵，高声吼道，“是援军到了，将士们，我们有救了！”

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武城守军顿时精神振奋，重振军威，而北狄士兵却阵脚大乱。

敌军一乱，压力顿时大减，赵逸三人应付起来便轻松多了，一边对敌一边还能分心注意那边的战况。

援军如猛虎出山，所向披靡。他们以号角声和琴音为令，阵形收放自如，攻守同赢。北狄后方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仓皇狼狈。领头的使得一手好剑法，身法灵动招式大开大阖，呼喝的声音清亮不失豪气。

“那是谁？”青莲问道。

赵逸眼中涌现崇拜，回道，“那是霍将军，雁翎军统帅，我朝唯一的女将军。”

“女将军？”青莲诧异地回头，连澄心也大感意外。

“对，女的。”赵逸肯定地点点头，“她是我们南朝的传奇……”

话未说完就听得青莲一声惊叫，“小和尚！”身影一闪而过，利芒一闪，澄心身后一个偷袭的士兵应声倒地。

青莲一声闷哼，身子一颤，险些栽倒。

惊变只在一瞬间，澄心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扶住青莲软倒的身子，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把钢刀！

“青莲姑娘！”澄心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将她抱在怀里，手指飞速地封住她周身大穴，拔掉钢刀，把身上随身带着的药一股脑全倒上去，用手按住她血流如注的腹部。

青莲喘着气咳了一声，艰难地说道，“小和尚，别忙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澄心摇头，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显出几分伤痛，“不会的……”

青莲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你以前，都不敢，正眼看我，更别说抱我……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抱着我……”

澄心只觉得心中一痛，喉头哽咽，竟说不出话来，他掌心贴着她的背，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以此护住她的心脉，可是输入的真气仿佛泥牛入海，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弱。

“小和尚，别忙了……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有……四皈依。”

澄心点点头，眼中有泪光闪现。“记得。”

青莲的气息越来越弱，费力说道，“皈依佛。”

“皈依佛。”

“皈依僧。”

“皈依僧。”

“皈依法。”

“皈依法。”

“皈依莲姑娘。”

……

澄心顿了顿，才在她祈盼的目光下才说道，“皈依……莲姑娘。”【注①】

青莲合上眼睛，手无力地垂下，一朵笑容凝固在唇边。

赵逸站在一边，看着澄心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一滴泪落在她手上，过了好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哽咽的声音，“皈依……莲姑娘。”

尾声

圣安八年秋，北狄进犯，占领梁州，在梁州境内大肆抢掠，民不聊生。

九月初十，武城被困，两万敌军压境，而城中只有五千守军。守城将军冯青岳誓死守城，其副将赵逸，协同江湖义士身先士卒，血染兵甲。

驻守雍州的雁翎军翻山越岭穿越青荣山脉到达梁州边城武城，配合守城军里外夹击，将狄军一举消灭收复武城。

史笔如刀却刻不出烽火狼烟下的壮士豪情，岁月如梭湮没了血色边疆上的儿女情长。

- 完 -

附：

【注①】：四皈依源自剑网三同人歌曲《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