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了《朗读者》,我一向不喜煽情,却又被亲情感动地老泪横流。
成年后,除非是看温情电影,生活中,我几乎没有哭过。但春节后临行前的那个晚上,我却被爸爸惹哭了,而且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哭,像一阵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儿大了,要出嫁,出嫁的女儿就等于泼出去的水。我是女儿,大了,但仍未出嫁。2017年的这个春节,我不喜欢拜年,不喜欢走上大街,也不喜欢去亲戚家。因为似乎好多人都在提醒我一件事,你该出嫁了,你怎么还不结婚?什么?你没男朋友?你要求太高了吧?
其实,这些我都不屑。
但让我难过的是,爸爸偶尔念叨起的那句话,“我和你妈的事情你不要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他在提醒着,你是你,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终有一天,你有你的生活,你不再属于这个家。
在外面,我坚强我独立,我去面对狂风暴雨;回到家里,本以为避风的港湾,还要接受这些风浪打击。
妈妈后来安慰我,你爸最爱你。我何尝不知道呢?那个笨拙的老爸,从来都不擅于表达,只是我倔强,长大后就常常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去左右他人,却忽略了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当天晚上,我哭完不说话,洗漱完匆匆回屋,躺床上,关上灯,睡不着。接近十点多,爸爸敲敲我房门,“闺女,睡啦?饿不,吃烤馍不?我刚烤的。”我躲在被子里,背对着他,黑着灯,半响不说话,眼泪却不自主地哗哗流下来。
“不吃。”我竭力控制着情绪,不让他听到我在哭。他没再说话,带上房门出去了,可我的眼泪却一直一直在流,也不知道为什么。
出发的那天,全家出动送我去车站。锁上大门,爸爸在门外放了一挂一千响的鞭炮,我心里是不高兴的,以前多次出远门也从未如此,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你爸爸还挺在意的。”妈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在意什么,可我真的讨厌不一样。
一路上,我坐在弟弟车座上,沉默着流泪,直到车站。
节后的车站,外出的队伍排了很长。弟弟送我到车站,早就不见了身影,妈妈也回工厂上班了。我排队进站,爸在旁边站着,谁都没说话。快进站的时候,我说,“别送了,赶紧回家吧。”老爸啥也没说,就继续看着人群和我。
我跟着队伍进了站,跟他隔着透明的玻璃,我走几步,他就跟几步,我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没在看我。我比划着让他回家,他嘴巴似乎动了一下,但我根本听不到说了什么。
等我检票进站,隔着的玻璃多了三层,人群已经挡住了他的身影,看不见了。
这次的送别,我心里和嘴上都在怪他,他也知道,当天晚上才给我打电话,声音变得亲切柔和,还叫我“闺女”,平时他都直呼我全名的。无非是些吃了么的简单话,说了两三分钟,就挂了电话。
这些年,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回家,父女之间的谈话也不见得深刻。对他的印象更是模糊了,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数次的车站送别。但凡他在家,我出门,他都是要到车站送我。
记得有一年冬天回学校,他送我到火车站。那是一个比我年岁还要长的老火车站,候车厅也只有一个120平的房间大,在检票口就能望到火车轨。
检完票,我兴高采烈地跟他告别,“回去吧。”他反复叮嘱,“路上看好自己的东西,别丢了。”
我转头跑上火车,坐上绿皮火车的硬座,火车缓缓开动。我望向窗外,看见父亲,我和他隔着一片枯草。
他站在马路边,眼望着火车一路北上。我看着他,越来越小,然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