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台灯下,六岁的男童趴在一张由破板搭成的桌子上在用心的画着什么,他仿佛在这小屋子里悠悠的享受着这漫长的等待。这间小屋不大,坐在这间小屋子里的人,除了能偶尔听到楼道里陌生人上下楼的脚步声外,就只能听到伴随着自己“乒乓”跳动的心跳声了。
“砰!砰!砰!”门被重重的敲了三下。
没来得及关掉台灯的男孩突然出现在门后,他快速的拧动和自己齐高的门把手,大门“嚯”的一下被打开了。
镶在门框里巨汉足足塞满了整扇门,他一拐一拐的,扭着屁股一进门就用酒红的鼻子嗅到了浪费的味道,于是马上叫嚷着“该死的小东西,天还没黑,你开什么台灯?老子不送你去学校浪费学费,你就敢在家浪费电费?要不是工头不要你,我明天就把你送工地给老子我挣钱去。”说着,鼓着肚子的男人把一份晚饭和一瓶酒放到桌子上面。
男童一边默默听着父亲的教训,一边窃贼般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从厨柜里拿出两副一大一小的碗筷。
父亲回来后没有直接开灯反而最先打开了电视,因为他要借助屏幕的亮光,来分那一份从食堂刚打回来的米饭,分米饭时又自顾自的说“咱们家这个月又省了不少电费,刚好贴在那又涨价的烟酒上。”说完他得意的笑着。
男孩抓住父亲笑的时机,试探的把节目调到儿童节目上,父亲看了看男孩,没有说话,端起碗筷就是一顿扒拉。
忽然,男人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他看着桌子上画的一张铅笔涂鸦,眉毛冷竖。
“啪!”电灯被父亲突然按亮了,温暖的黄晕“拍打”在小屋里每一处物件上,男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危机,心中一沉,只觉额头逃出冷汗,他偷眼抬望,才发现父亲的愤怒全部集中在自己那张小小的铅笔画上,他觉得端起的碗异常沉重,而灯光又把他的眼睛照的生疼,仿佛自己就要被这无情久违的灯火焚烧掉。
父亲看着画中的那个简体女人亲吻孩子的画像,立刻气的七窍生烟。
“这个贱女人,你是不是很想这个逃走的贱女人?”他歇斯底里地怒嚎着,男孩目光直直的注视着父亲鼻孔里喘出的粗气,不敢哭也不敢叫。
男人抓住这只可恶的“小老鼠”,恶狠狠的抛向天花板,然后盯住他,盯住他直到手脚折断,抽搐翻滚,男人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把自己对女人的恨,一股脑的全发泄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男孩终于忍不住疯狂的叫喊着“妈妈!妈妈!”仿佛虔诚的信徒在罪恶的地狱一遍遍念着基督的名字。
男子越听男孩的“祈祷”越是生气,他索性把正在播放儿童亲子节目的电视开到最大声,好以此来掩盖男孩的哭喊声,节目里被儿子逗笑的父亲笑声越来越大,节目外,被父亲暴揍的儿子越哭越惨。
男人打累了,看着满手的鲜血突然颤抖了手,他推开门,发疯了一般的挺着肚子拐着腿跑出去,像是自己挨了一顿暴打一般。
趴在地板上再也不敢叫喊的男孩,听着父亲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试探性的慢慢在地上找着那张铅笔涂鸦,他眼角的眼泪干了,不,应该是感到心寒而结起的一层冰,他看着那画中的女人,终于再也没了感觉,麻木的把那张画撕的七零八落,像是信徒烧毁了耶路撒冷。
男人拐着脚来到一间养老院,狭小幽暗的房间里,男子面带惧色的看着一位坐在轮椅上吊着水的老头。
“爸,你好吗?”男子突然问道。
老人如今没法回应,只是两只眼角泛起一些泪光。
然后他掏出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深深的吸上一口,又缓缓的吐出。
他幽幽的望向远方,目光深远而迷离,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事情。突然他把目光收回,重新聚集在自己那奄奄一息的老父亲身上,他不在乎地摸了摸自己那条从小就有残疾的腿,仿佛是对自己说,又仿佛是和父亲说。
“这条腿是你亲手打断,爸!”。
文:乌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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