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是一个挺闷骚的人,多年来未听得他对我妈说过什么温情的话,对我们亦是如此,平常一脸严肃,不熟悉的人不敢轻易同他说话。据我妈说这面相是遗传,我那与我未能在人间谋面的爷爷也是如此,不语时自有一种严峻威严,所以我妈刚嫁过来时有些怕他,接触久了,反而觉得我爷爷性格温和,勤奋可靠,特别可爱可亲。
我爸当过兵,虽早就不再训练有素,身材也大幅走样了,但是浓剑眉与高鼻梁时时散发着冷峻的气质,只有我们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又不懂得表达感情的孩子。
这样口讷的男人你别想他搞大浪漫,就是存心要浪漫一回,也总是放不开手脚,一脸难为情。只是我们习惯他不浪漫,自然对他降低了要求,所以,只要他有心浪漫,只这样一份心,就可以让我和我老妈感动,哈哈。
我十几岁时,有一年农历八月,我老爸回家时将一个红桃心礼物盒放在了冰箱保鲜柜的第二层,我斜着眼看他,问那是啥?我爸嘘了一下,说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这是要送给我老妈的礼物。我当下十分惊奇,转而嘿嘿一笑,一面摇着头啧啧啧,问老爸你是开窍了?我爸笑,没说什么,然后我们父女便静坐茶几边,待将要煮饭的妈妈自己去发现珍宝。
只见我妈哼着小曲,先是打开冷冻柜取出今早买的鱼,然后打开保鲜柜,取出一些蔬菜,到第二层时,突然一怔,转而强装若无其事。我和我爸相视,难道我妈就没看到什么?
饭菜做完,三人对坐,我和我爸带着疑惑扒饭。
我妈突然正经起来,放下碗筷说道:“女儿也十几岁了,年纪不小了,你平常言情小说看得不少,我也没怎么管你,想着反正你成绩也不受影响,爱看就看吧,我想你也该懂爱情了,也想谈恋爱了,你们这个年纪,就喜欢耍花样,买个十几块钱的指环就可以当定情信物了,但是妈妈可告诉你,咱随便聊聊还行,在这个年纪你们都得君子一点,动口别动手,blabla······”
我听得一头雾水,强行打断她:“老妈老妈,你这是在说些什么,什么谈恋爱定情信物?”
我老妈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冰箱里那个小盒子,就是藏在那些瓶瓶罐罐后面那个,你敢说不是哪个小男生送的?还红桃心呢!连我都嫌土,你们这些小孩子早恋就不能有点新花样?”
我妈这人有时候就是傻愣还咋呼,我几欲喷饭。“那才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你觉得我会傻到放在冰箱里让你看见吗?真是的,你自己问问你家老公吧,干嘛对我早不早恋这么敏感,这被你嫌土的红桃心是我老爹给你准备的,啧啧!你们可真是!”
我妈转向我爸,我老爸早就偷笑不已,脸红彤彤,像是害羞了一般。“无时无节,你准备的?”我妈问。我爸清了清喉咙,“嗯”了一声,我按捺不住,“结婚纪念日啊笨!十几年来第一回哦,今朝我可算吃到你们的狗粮了,不容易不容易。”我妈恍然大悟,开心着跑去把那珍宝取出来。
那是一对金耳环,样式不新颖,但是配我妈的圆脸细眉很是相称,我妈让我替她戴上,我连连称赞,心头暖暖,转头向我老爸眨眨眼。我爸只是笑着吃他的饭,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