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飞卿拿过他掌心那枚骰子,细细看了看,只见这是一枚骨制的骰子,共有六面,点数深凹,其中“一”点和“四”点的点数被描红了,颜色鲜红如豆。
他把骰子还给文宜,笑道:“有趣!你要出门远行了,弟妹就只送了你一个骰子吗?还有没有说什么?”
文宜摇摇头,眼底有些失落:“什么都没说……往日父亲远行,母亲总要提前好几天帮他收拾行囊,临出门时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依依惜别。可我今日远行,夫人待我就像日常外出一样,除了给了我一个骰子,别的什么都没说。”
“啧啧啧,看来文宜对新妇似乎颇有怨念呀。”
文宜闻言回神,又羞又窘:“我……我怎么和飞卿兄说起了这个。见谅,我今日有些迷糊。”
飞卿望着文宜又一次羞红的俊脸,笑着道:“文宜正是青春年少,在意这些也是寻常,不过想来弟妹定是个妙人,竟教文宜思量若此。”
文宜羞得多了,脸皮便厚了一点,飞卿兄人品端方,于他亦师亦友,与他说些生活家常并无不妥。
于是他道:“是啊!她是裴节度使外孙之女,品性端淑贤良,温柔和善,能得她为妻是文宜之幸。”
“文宜不必妄自菲薄,虽说弟妹出自公侯之家,但汝亦是天子门生,才华出众,这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大家都是这样说,夫人自进门后,也是样样皆好,侍奉公婆,关照于我,无不尽心。可我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飞卿见他笑得有些落寞,神色间也不复少年意气,倒是有些闺中思怨的模样。
他瞄了一眼文宜攥得紧紧的手心,笑着摇了摇头,怕是这小子傻乎乎的,看不懂佳人芳心吧。
于是他问道:“文宜昨日与弟妹做什么了?”
文宜平平答道:“也没做什么,就是一些日常小事,读书习帖用饭休息罢了。”
“哦?那就没有玩些什么把戏吗?”
“把戏?哦,睡前是玩了一下长行局。”他接着低头看看掌心,那枚骰子精致小巧,正是昨天夫人用来投掷的那枚。
飞卿见此,神色一闪,似有所悟,便继续问道:“弟妹出身公侯之家,想来不会耽于长行局这样的小把戏吧?”
“是呀,飞卿兄刚刚问,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睡前我和夫人都是手谈一局,昨日她却说不要围棋,想和我一起玩长行局。”
“哈哈哈哈哈,围棋?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
飞卿突然的大笑把文宜笑得有些懵,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飞卿兄,你这是?”
飞卿驱马靠近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妹这可真是井底点灯啊!妙!妙!妙!”
“啊?什么井底点灯?”文宜依然懵懂。
飞卿却只笑望着他沉默不语,眼中满是戏谑。
文宜见状只好自己琢磨:“井底点灯?井底点灯?深烛……深嘱?啊!夫人这是要对我说什么?”
他低头看看骰子,又细细回味这两日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抬头看向飞卿,脸色一点一点地红了,眼中亦焕发出耀眼神采,愈加俊美无俦、英姿勃发。
飞卿将少年人的心绪变化尽收眼底,不由莞尔:“文宜,我刚才得了一曲《杨柳枝》,你要不要听?”
说罢也不等文宜回复,径自吟道:“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
他故意停顿一下,笑望向文宜手中的骰子,然后才慢悠悠补上“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文宜还没有听他念完就已经害羞得无地自容了,等他念完更是将头都埋到袖子里面去了,露出的两只耳朵像红透了的红豆一样艳色无双。
“文宜啊文宜,弟妹对你当真是用情至深呐!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哈哈哈哈哈……”
飞卿爽朗畅快的大笑惊动了正在树上搭窝的两只飞鸟,它们一同倏然振翅高飞,片刻便消失于天际。
天地间,只余一前一后两个骑马的人。
前面那人身姿放松地在马上晃晃悠悠,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十足地畅快惬意。后面那人不理旁事,只是低头望着手中的骰子,笑得一脸傻乎乎。
(故事结束,后记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