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年底打电话回家,父亲总有说不完的话:
“今年一定要回家过年噢。酒做好了,猪头也腌好了,还有你喜欢吃的姜也腌了两大罐。对门的李兰已经回来了,秀春12月15回来,以前整天跟在你屁股后头的玲囡大年24回……”
从前的父亲是不太爱说话的,自从母亲得阿尔茨海默病后,他的话就多起来了,有时候唠叨的样子与我母亲还有几分相像。尤其是到了快过年的时候,给他去一个电话,至少能聊上半个多小时,聊着聊着,他总要回忆一下从前:
“那时候啊,你还小,一到过年你妈就给你穿上红棉袄,红鞋子,脸蛋还红扑扑的,两根辫子上还绑着红花,你妈也穿一身红,跟个大姑娘似的,现在你妈又在给你做红衣服了,在她眼里,你还是七八岁……”
说到最后,电话那头就会沉默一会儿,然后我就听到他哽咽着说:“聊很久了,下次再聊!你妈说你在上课,让我不要聊。”
我父亲曾经是一个包工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在外头打拼,多数时候家里就只有我和母亲俩。我和母亲最期待的日子就是过年。
到了年关,村里的人就会陆陆续续地回来,而我父亲每年都是大年24才回,因为每年年初离开时,母亲总会跟父亲说:“大年二十四,连晾衣杆都要拿回家中,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父亲答应母亲的事,总会努力地去做到。而母亲也一直相信父亲,大年二十四那一天,她在下午四点多就开始烧菜,她会将烧好的菜放在锅里温着,然后带着我去码头上等。
基本上父亲会在天黑之前,乘最后一班船回来。当然,也会有例外的时候,在我读初一的那一年,我和母亲等到最后一班船靠岸时,却没有看到父亲。
我说父亲今天肯定不回来了,让母亲回家不要再等了。母亲却非常固执地要等。那一次,母亲等到了晚上十一点,父亲才回来。父亲不是坐船回来的,而是借了渔民的小木船划回来的。母亲很高兴,但嘴上却埋怨:
“你到镇上打个电话回来说一下就好了,都几十岁的人了,做事还不靠谱!”
父亲话少,就一句:“这不,明天要和你们一起去镇上办年货嘛!”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家人就会穿上好衣服去镇上。路上遇到村里人,他们也总会问:“你啥时候回来的?昨天最后一班船没见着你,你难道是从河里游回来的?”
父亲总是说:“家里头的都在等着,游也要游回来!”
如今母亲病了,像个孩子一样要人照顾着,父亲年纪也大了,他也不喜欢往外头跑了,他总是说:“我们这一家人啊,一直都在期盼中,小时候你和你娘在家里盼着我回家过年;如今啊,我和你妈在家里盼着你回来过年。我觉着啊,有人可以等的年,才叫过年。”
对于父亲来说,有人可以等才叫过年,而对于我来说,有人等我的年,才是有年味的年。
每年回家,父亲与母亲都会在门前的柚子树下等我。有时候我会故意提早一点下车,偷偷地从后门回家,看着他俩在柚子树下伸长脖子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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