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老邢总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他个儿不高,皮肤黝黑透亮。不管是见到熟人还是陌生人,大黄牙都会准时上岗,正好八颗,不多不少,每次进校门,它们总会配合着老邢挥舞着的左胳膊,一起迎接每一个上班的我们。
每次老邢那标志性的表情动作一出,我总会按下左车窗,冲着他点头微笑,以此回应。这时的老邢不说话,继续卖力地挥舞胳膊,直到我的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老邢是学校里的老门卫,白天的时间他都在,我们自然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偶尔哪个快递送到传达室了,总不见主人来拿,急性子的老邢会亲自打电话通知到。见到人往传达室走去,他老远看见了,立马转身去屋里拿,等人走到那了,正好能接到他递过来的快递。有时,老邢要到办公楼,常能看见他手里帮这个帮那个捎的东西;哪次老师们买的东西寄存在传达室了,他总觉得这事也与他有关,晚上下班后去拿的时候,他必定一趟趟的帮忙搬到车上,不管是谁的,他都是这个样儿;哪天班上的某个孩子的家长来了,几乎也都是老邢通知。“张老师,你班某某某学生的家长来了。”“大叔,我让家长来的,让她进来吧。”“好好好。进去吧。老师办公室在……”还没挂电话,我就听见老邢在那头告诉家长我的办公室怎么走了。
不仅我们知道老邢好说话,连班上的小屁孩都知道。有一次,老邢碰见我,上来就问我,语气不似平常:“张老师,你怎么不给学生电话使?”我迟疑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没有印象了,“啊?什么意思?”“小胡上我这来借电话,说饭卡落在家里了,还说你不给打电话,这小子想办法上我这借来了。”原来是这样,为了改掉孩子丢三落四的毛病,我之前在班上说过谁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忘带东西,就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再打电话让家长来送。和老邢解释了一番,老邢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呵呵地走了。
刚开始接触时,我一直叫老邢是邢大叔,因为看他的样子怎么也得五十多岁,有一次在办公室说起他,才知道他的孩子刚初中毕业不久,年龄也就四十五岁左右,只是长得有点儿着急。后来,又听说他的媳妇儿是花钱买来的,他把媳妇儿大老远娶回家,对她百依百顺,成为丈夫的老邢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儿。老邢说,既然人家愿意跟着自己,咱就得好好对着,千万不能亏待人家。疼爱媳妇儿这方面,老邢是出了名的。
和老邢说上几句话,就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善良和敦厚,他尊重每一个人,真诚地和每一个人相处,从不会计较这计较那。腊月二十八,我从学校值完班准备回家,他边从传达室出来,边按下控制门口的不锈钢折叠门的钥匙,向我挥手,我按下车窗,准备和他告别,没想到他先开口:“张老师要回家了吗?祝你新年快乐啊!”真挚的祝福,还是那熟悉的露出大黄牙的朴实微笑,让人心荡起一丝暖意。
“嗯,我要回家了,邢大叔,祝你也新年快乐!明年再见哈!”
透过后视镜,我看见老邢依旧挥着手,直到我的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