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匆匆忙忙扒着饭,平日里的小心和察言观色都被抛在脑后,现在她脑子里全是今天听到的闲言碎语,在叔叔婶婶惊讶的目光中六月说了句“我吃饱了”就回到自己的阁楼。六月住的阁楼不大不小,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进门看见的是一片淡蓝色背景上点缀着白色小花的窗帘,虽然是一层的小平房,但由于所处的地势较高,拉开窗帘就能望见一望无垠的大海,窗户底下是一张书桌,上面横七竖八的放了几本书,书桌对面是一张粉色的单人床,六月一进屋就锁上门,在没有人的地方,密闭的空间才能让她觉得安全,她双腿一软,躺倒在床上。
两夜没睡好,这一整天又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六月精疲力尽,本想趁空闲好好理理整件事情的头绪,但她想着想着,双眼就跟粘了胶水,脑子也开始迷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竟睡到了天大亮,导致六月对整件事依然云里雾里,不知如何应对。她不想去学校,在她身上早已成熟的恐惧感孕育出新的恐惧,哇哇哭喊着,像个婴儿紧紧揪住她的心,可是除了面对无计可施,她拖着仿佛十斤重的脚踏进教室,周围射来的目光依然令她早已做好准备的心颤动不已,她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没有任何反抗。
上课铃声依然是她的救星,虽然老师讲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班主任像往常每个星期四那样走进班级,不过,今天不一样的地方,他没有直接开始他的授课,而是告诉了同学们一个消息。
“阳光同学因为一些原因转学了,转学的比较匆忙,他让我替他跟你们告别。”
班主任的话过于突然,六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她抬头寻找阳光,果然阳光的位置是空的,六月的心漏了一拍,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就像被丢上岸的鱼,不挺扑腾挣扎着,那是一种比自己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一个星期还难受的感觉。
同学们碍于班主任在场大多互相递递眼色,一些胆子大的低声议论着,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教室瞬间鸦雀无声,他开始今天的讲课,同学们也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认真听课,不管缺了什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六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怎么顺着熟悉的路,怎么回到家,她失魂落魄,阳光为她黑色的世界带来的那一点亮光熄灭了,她的世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黑暗。
“我又被抛弃了。”
六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想起了那个她叫做妈妈的人最后一次回头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的不舍,阳光是不是也是因为要躲开自己而转学的呢?六月心里想着,恨意像迷雾一般蒙住她的双眼,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轻易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一夜之间,六月又变回了一年前的六月,甚至更遭,她病态地憎恶着所有的人,彩色世界里所有的人。
因为阳光的转校原来针对她的风波也过去了,但她依旧不想去学校,不想去的学校为什么还要继续去呢?六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习惯了听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反抗。
“六月,请你出来一下。”
小菊扭捏道,因为上次的冲动这次再见六月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六月站起身,用力地咬着下嘴唇,直到嘴里血的味道散开,她望着小菊,但眼神却是空洞的。她尾随着小菊来到教学楼后面,等待在那里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白美美,所有人中她最厌恶的。
“我想,应该要跟你说一下,所以冒昧地请你过来。”
白美美礼貌地说道,声音娇柔清脆,像风中叮叮当当的风铃。
六月没有回答,只是杀气腾腾地盯着她,像盯着猎物的秃鹫。
白美美心里瘆得慌,想立刻离开,但已经把六月约出来了,还是决定把想说的话说完。
“虽然有点迟,但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上一次小菊太冲动了。”
白美美抱歉道。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六月冷冰冰地说道,憎恶感令她失去了耐心,她一刻也不想再听到白美美的声音,转身就想走。
“小光让我跟你说,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感到非常抱歉。”
白美美担心被托付的话不能传达到,着急地说道。
六月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夕阳晒满了半个教学楼,一个多事的同学从打开的窗子探出脑袋往这边看着,她的头发被夕阳染成了金色。
“小光因为我们,他的父母才让他转学去了市里的学校。我不知道你对小光是什么感觉,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小光的,以小光的成绩和父母对他的期望,他肯定会上明城高中,我也会努力跟他上一个高中。”
白美美因激动浑身颤抖着,说完话,那激动的余波红了她的眼眶,她与六月擦肩而过,和等在不远处的小菊汇合后就离开了,留下六月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世界。
六月发现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了才意识到自己流眼泪了,她看着手里透明的液体一阵惊讶,这是她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掉眼泪。
“原来我没有被抛弃。”
六月在心里喊着,那道亮光又恢复了光芒。
六月为了能弄清楚明城高中的情况特意去了一趟镇上的图书馆,这一了解把她的一丝希望连根拔除了。明城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虽然现在说高中还有点遥远,但六月一想到自己那一团糟的成绩就觉得前途无望。
“放弃吧,六月,你根本不行。”
六月在心里默默想着,但很快另一个声音出现说道:
“就这样放弃,永远也见不到阳光了,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的成绩那么遭,怎么可能考上明城。”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别吵了。“
六月突然大声喊了起来,这在图书馆可是相当引人注目的,管理员很快就出现提醒,六月低头连声道歉灰溜溜地离开图书馆。
“也许,我应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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