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山村生活时,我对红薯是既爱又恨。爱是因为它可以喂肥我家的猪喽喽,恨是因为它是我们的杂粮,常常掺入饭中影响口感。但对于母亲而言,红薯就是她的宝贝,每次去挖红薯都乐呵呵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陪母亲挖红薯时的样子。出发时,母亲用扁担挑上两个空竹筐,里面再放把锄头,小跑着直奔菜园而去,奈何我人小腿短,也只好快跑着跟上。
一到红薯地里,母亲便马上放下扁担,哈两口气就挥起锄头来,那一锄挖下去,我生怕挖到了土里正酣睡的红薯,被挖破头或蹭破皮是常有的事吧,毕竟地面只看到红薯藤蔓延开来,哪看得到地下藏着的红薯仔仔呀,那不一顿乱挖找红薯呗。
可令我惊奇的是,母亲挖的红薯大都比较完整,我从已松软的土里抠起来也欣喜不已。有次我拿着又大又圆的红薯憨笑着问母亲:“这红薯是怎么挖的呀?怎么没伤到一点,难道你知道它们藏着哪里吗?”“红薯都是我一手栽种出来的,大概多少位置一颗还是估算得出的,而且你瞧,每颗红薯都有红薯藤牵扯着,找到藤头不也可以分辨一二吗?”“哦,原来还是有方法有源头的呀。”“当然啦,做什么事都要动脑筋的,不能乱来。”
挖着挖着,母亲也挖得气喘吁吁了,趁母亲休息的空闲时间,我也抱着贪玩的想法去挖了起来,可锄头就感觉好重,再怎么用力都没法将锄头挥得太高,也只能轻轻扬起再轻轻落地,这斯文力气怎能斗得过有些坚硬的土壤。那一锄挖下去也只能挨到地表皮而已。可我还是倔强地挖呀挖,好不容易挖深了一点就马上扒开土瞧瞧,看是否挖到了红薯,那个时刻,既希望马上挖到红薯,又怕挖到红薯身上,后面的每一小锄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直到见到了红薯的一点小身影才兴奋地跳了起来,还大声向母亲炫耀道:“我挖到红薯了,好大的呢。”
累得还瘫坐在地上的母亲也轻声应和着:“好棒呀,继续挖,把它抠出来。”“哦,回去我要吃这个自己挖出的红薯,我做个记号放在边上哟,千万别给猪喽喽吃了。”“好,好,你挖的红薯吃起来香些吧。”
母亲挖了一下午的红薯,累得腰酸背痛,裤腿上,衣袖边都沾满了泥土,头发也被汗浸湿后紧贴着额头边,嘴里不时地喘着粗气,呼出的白气一阵又一阵地消散在寒湿空气里,手上的茧也起得越厚了,摸着都感觉到了粗糙。我跟在母亲后面抠红薯,抠出一个又一个,敲下泥巴,再抖两抖,揪掉藤把子就往竹筐里扔,眼看着红薯越来越多,在竹筐里堆成了小山。
太阳快落山了,母亲看着两大竹筐红薯也喜上心头,于是就接到了回家的口令。这时的我也坐了一屁股黄泥巴,身上、脸上都是尘土,连头发上都没放过,一整个成了邋遢的小泥孩。母亲看着都只想笑,于是帮我拍了拍,那细尘沙扬起来还一不小心飘进了眼睛,于是母亲还得凑过来翻开我的眼皮,对着眼睛吹几口寒风,眼泪流出的瞬间,细尘沙也跟着溜了出来。我看起来是那么狼狈,可没有半句抱怨,因为我帮母亲挖了红薯,还亲自挖到了红薯,是多么高兴的事呀。
母亲挑着红薯向家里赶去,还是小跑着,两满筐红薯在扁担两头上下抖动着,扁担在母亲的肩头被压弯了,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也一路快跑着跟着回家,金色耀眼的晚霞护送着这两个跃动的身影。红薯的丰收喜悦只想让猪栏里的猪喽喽也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