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义熹八年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御花园里,女帝惠妤坐在龙椅上,微笑地看着正在不远处放风筝的太子惠璟。今年他已经五岁了,眉眼长开了许多,也越发得俊秀起来。一小黄门悄然来到郁霈之身边,二人轻声耳语了会儿,郁霈之的眸色暗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明之色。
郁霈之起身向惠妤说道:“陛下,方才璟儿说有些饿了,霈之想亲自去膳房为他挑些喜爱的糕点,不知是否要将陛下每日进食的燕窝一同带来?”惠妤特许郁霈之在她面前不必称臣。
他不说倒还好,这么一提醒,惠妤也觉得有些饿,便朝他点了点头。
郁霈之疾步来到顺华门前,等候已久的驿使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信。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封蜡,密密麻麻的楷体小字看得他眼花缭乱,直到最后一页上的两个字浮现在他眼前时,他终于屏住了呼吸,良久又叹息出声。
惠妤喝完燕窝不久后便觉得浑身乏力,想着是昨夜批阅奏折到深夜的缘故,便以手支额闭目养神。郁霈之见她精神不济,遂走上前来,将她揽入怀中。她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说道:“大抵是年纪大了,少睡几个时辰便这样困倦。”
郁霈之笑了笑,伸手环着她的腰,和声回道:“陛下累了便安心休息,待陛下醒来后,霈之有要事禀报。”惠妤不疑有他,笑着点了点头,很快便合上眼眸。
惠璟玩儿得满身大汗,回宫中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又来到御花园。他看着正在沉睡中的惠妤,悄步走上前去,轻声朝郁霈之问道:“父亲,母皇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睡着了,可是病了?”
郁霈之摇了摇头,腾出一只手,将惠璟抱到膝上,耐心地向他解释:“无妨,母皇只是累了,好好地睡上一觉便好了。”
惠璟点了点头,却见郁霈之的目光落在了挂在他腰间的玉佩上。郁霈之思索良久,最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惠璟说道:“璟儿,皇父刚刚收到消息。半个月前,赠你玉佩之人去逝了。”
这些话从几个时辰前便堵在他的心头,如今尽数说了出来,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世人皆知,他与那人争了半辈子,斗了半辈子,最后所有人都觉得是他赢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辈子,输得彻彻底底。否则,他何必要在燕窝中下安神药,只为让怀中的人晚些知道那人的丧讯?只为让她那腐心蚀骨的痛意晚些到来?
惠璟从未见过那人,只是偶尔听见母皇的侍女提到过,他依稀记得,那人出自清河张氏,是现任安东节度使张行旻。
(二)
惠家的天下是在清河张氏与太原郁氏的共同辅佐之下才得到的,故而,历代惠帝皆以殊礼待张、郁二氏,又因为张氏世代与皇室联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