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以后(四十六)

2023年01月11日 第三百一十六天

你的离开让我真正感受到家务活是个不小的负担。

你退休后不常出门,但一整天的生活还是很充实,你总说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儿。

但我从没见你对做家务产生过厌烦心理,除了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还要归功于文学的陪伴。你喜欢边听有声书边忙碌,虽无纸张的翻动声,但整个家都充满了书卷气。

你积年累月的付出里没有一句怨言,这让我们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以为只要不刻意去弄乱,家里本就是整洁的。直到你走后我才明白,一天不整理,屋子就会乱一点,几周下来便完全变了样子。

前几天我忍着腰痛把电视柜和茶几表面收拾干净,客厅看起来才算舒服一点。其他地方还没精力弄,目前最乱的是书房,真怕你如果回来看看的话,会因家里现在的样子而感到失望。

很多事情是后知后觉的,特别是家人的爱和付出,所以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2023年01月12日 第三百一十七天

在知乎上看过有关“如何面对亲人离去”的问答,一条疏导性评论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涉及科幻世界的高纬度空间。

在心理学家荣格的理论中,人类是高纬度存在的投影,而死亡是一种回归。被创造出来的我们可能一直生活在虚拟的世界里,我们所有的经历和感受不过是高维度生物提早写好的剧情,就像网络游戏一样,那些解释不通的地方,其实都来自程序员的设定,虽不合理,但在游戏世界里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这样说来,任何科学哲理都无法注解的人生,似乎不必再去较真,那些萦绕在脑海中的“不理解”和“想不通”,也可以随风而去了。

毕竟,被操控的影子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值得挂怀?



2023年01月13日 第三百一十八天

你这几年的照片里,我最喜欢的一张是在山西大同旅行时拍的。

你头戴遮阳帽,肩背斜挎包,站在九龙壁对面的一簇格桑花后,背后是青瓦红墙。你歪着头灿烂地笑着,身上的浅灰色T恤和珍珠项链搭在一起,特别素雅。

拍完照片我就对你说,这张太棒了,我妈真好看,然后递给你。你接过手机眯着眼努力看了看,笑得更开心了。

把自己从回忆中拽出来,再将照片拉大,想仔细端详你那时的面容,却不禁哭了。我看到了你墨镜镜片中映出的我,正拿着手机为你拍照。

我知道,我一直在你眼里。



2023年01月14日 第三百一十九天 小年

不见了几天的太阳,今早终于懒洋洋上岗。阳光轻薄地洒在飘窗上,照不暖任何原本冰冷的物体。

下午在家门口剪了头发,是爸爸新发现的一家小美发店,店主手艺不错,利索劲儿不输你过去常找的杨姐。往家走时已不见夕阳,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其中一颗特别亮,不知是不是你。

小年夜窗外的烟花明显多了起来,坐在沙发上就可以欣赏,想起小时候站在六楼阳台上看过的烟花,除了常见的花朵形状,还有各种有趣的图形绽放在夜空,长大后没再见过,除了2008年在电视里看到的鸟巢上空那一枚枚脚印。

年味儿越来越重,对你的想念也逐渐强烈,甚至难以抑制。但比起去年此时与你倒数离别的悲伤,现在至少是轻松的,我应该知足。



2023年01月15日 第三百二十天

电视剧版《三体》开播了。

看预告时就觉得遗憾,你不但读过原著,还表现出这个年龄段少有的对科幻著作的接受和认可。主演阵容早前在网上公布时你已经走了,张鲁一、于和伟、陈瑾、王子文等都是你喜欢的演员,可我连和你一起在期待中探讨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知道未来的日子里,类似的感受还会有很多,唯一的安慰是你不用再经历人间疾苦,我也不用再为你担心。

你离开以后,所有欢喜皆有遗憾,所有悲苦均含庆幸。



2023年01月16日 第三百二十一天

你喜欢粉紫色,我喜欢蓝绿色。

卡片数码相机盛行的那些年,咱们准备换掉手里的旧机器。一起逛国美时看到佳能新推出一款轻薄相机,小巧精致,还有多种颜色可供选择。

决定好买这款后,我拿起天蓝色的样机问你,选这个颜色吧?

你说好,然后指了下旁边的粉紫色机器说,你看这个,多像雅力士的颜色呀。

之前逛商场时,一楼大厅里正展出丰田新款汽车雅力士,粉紫色车身吸引了你的目光,在那个黑白灰为轿车主打色的年代并不常见。

我看着你指尖方向的相机,珠光紫里透着深粉,确实和车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几乎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样机说,这个比蓝色耐看,咱买它吧。

如果回忆你生病前我是如何爱你的,这算是一个证据。



2023年01月17日 第三百二十二天

在我的记忆里,你的手是不怕烫的。

小时候没有隔热手套,我经常在掀开锅盖时束手无策,你会推开我,伸手就把里面的碗碟端了出来。

后来有了各种防烫小工具,还是会遇到无法取出的情况,习惯了搞不定就喊你,问题总能迅速被解决。

你也不是没被烫伤过,有年夏天从刚关火的蒸锅里拿东西时,取碗夹没放稳,食物连同汤水全部扣到了大腿上,那个疤痕直到最后还在。

你就是个勇女,拥有着男人都不一定具备的果敢和无畏,小到处理琐碎家事,大到对抗沧桑磨难。

我最大的内疚是在你健康的时候,没有让你完全放心,更不够知疼着热地关心你。因为那时的我想不到,坚实的堡垒也会坍塌,长明的灯塔亦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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