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
鲁三
走在东莞的街头，我对这座湿热的南方小城有一种别样的同情。她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却有着别样的忧伤，让我想透过她累累的伤，听听她背后的故事！
天色昏暗的时候，天空中挂满了惨淡的云，又要下雨了吧！是谁说：天上的雨是离人的泪？在这座烟雨的小城里，从清早太阳跳上地平线到傍晚时月亮躲在云层里，短暂的时光里会有好几场雨，来得突然，来得任性，亦如这座小城里任性的离人，客走他乡只为追求更好的生活！可其中的酸楚，应唯有己知！唯有泪千行！
当第一抹朝阳洒向大地，昨夜星辰里，昨夜客风中那些流落街巷的露珠就开始慢慢消退，你会在朦胧中听见东莞的第一声鸣笛响起，那是上早班的人开始了新的一天！有时候，或许不会有鸣笛声，只有发动机护板的颤抖或者那些小小的电动车在坑坑洼洼中挣扎时发出的碰撞声。
当朝阳慢慢升高，大马路上也就热闹起来了，这里是摩的的天堂！奔驰宝马也会向道路屈服，唯有他们，一些蝼蚁一样的存在，能够在车间隙里穿梭，在高楼大厦间驰行。他们不用怕天空会哭泣，因为小小的双轮车有一把伞，不大，够用，足矣！他们不用怕前方路不宽，因为他们只有两个轮轱辘，一条线的宽度，就够了。
在路边，伸手搭上一辆，或者他主动，你应从，讲好价，一桩交易，简简当当，他愿送，你愿坐。不需要合同，没有凭证，只要一句口头承诺。也不会有人嫌弃他不安全，因为大家命都“不值钱”皆如“草芥”！
他们似乎从来不缺生意，即使地铁快他几倍，即使公交只要两块。他们不缺生意！因为大家命如“草芥”！
“师傅，你快点儿，我上班要迟到了……”摩的司机的耳朵被这句话磨出了一层老茧！
这里是打工人的天堂！大家都有同一个目标。挣钱！哪里管他是否安全呢？建筑工人嫌安全带太短，一刀切！摩的司机想省点时间多跑个单，红灯一手捏过，化工电镀厂里的工资高，人人都想去……
一天，很短！很长！短了工时，长了劳累……那是每一个普工的纠结！等到黑夜来临，便是灯红酒绿时！楼下的洗脚城夜夜笙歌，白天劳作又疲惫的离人，他们没有家人陪伴，他们害怕明天的变故，为家人汇了款，尽了一个男人的担当，便求逍遥！那些脖子上闪满金光的老板，也想去图个潇洒快活，也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如此，便是彻夜笙歌！
听年纪大的工友讲起，洗脚城的姑娘都有故事！
对啊，有故事！
“太平日子，谁愿意堕落消沉？”
那么，我也想听听她们的故事，听听她们的身不由己。那一定很耐听吧，就像一口老酒，很耐尝。只是可惜，君非柳永，不会浅滩低唱，没有“凡有井水处皆能咏柳词”的才情。也没有十年青春，十年沉沦的酸楚！
我和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相遇了，在工业园里，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味天天会折磨我。那是电镀城才有的，像老女人变质了的指甲油，充斥在空气里！
这里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洗了头，洗了澡，会微微的有点痒……
车间的走廊上有两个饮水机，一大一小，放在走廊尽头的厕所外，那里的水，会越喝越渴，越喝越想喝……好像到了第四天，我才发现，那条水管似乎和冲厕所的水管相通……难怪呢，主管们从来不在这里喝水！只有普工，那些做厂线的工人，十几岁的，几十岁的，一天会喝上三四瓶水，大家为了讲卫生，还自备了私人水杯呢……
看着那些和我同样年纪的小伙，还有比我小的姑娘，在厂线上努力的做着活，一天工作十小时，拿着一百二十块钱，她们很开心，他们甘之如饴，我突然就发现，心里挂了一块石头，很沉重，很压抑。
我想我还是该庆幸呢，在还可以改变点什么的年纪，看到了命运残酷的玩笑！
我还是孩子吗？我遇上了一个任性的孩子吗？那么，孩子什么时候会长大呢？我似乎有些期待，期待这个任性的孩子长大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