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指个人的禀赋,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有常规。
一个人还没有表现情感时,心中平静,不偏不倚。喜怒哀乐发露出来,气和,有节度,无过无不及。
“时中”“在中”是两种不同的存在形态,都是中,有已发未发的区别。有此德行,随时处中,谨慎、戒偏、敬畏,即合度。小(部分)人不知修养,任意妄行,肆无忌惮,好走极端,和执中相反。
中庸其至。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在两端中寻求合度点,在动静中做到恰到好处。
行是实践,明是认知。贤与不肖是对立的两种现象,有智者做得过头,愚者做得不足,还是过与不及的问题。正因为要么太过,要么不及,所以,总是不能做得恰到好处。根本在于认识,就好比人们每天都在吃喝,但却很少有人真正品出滋味一样。
“由不明,故不行。”由于对人心道心、社会规律的内容和重要性不了解,所以不能实行。
舜大智,在于不自以为是而且善于向人学习,粗浅的言论也要听,听到不好的话不去计较,听到好的言论到处传播,这样光明正大的行为自然会影响人,谁不愿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呢?听到真实情况还不够,必须善于分析选择。执中,做到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真正恰到好处。选择好,善于应用。
自以为聪明,或好走极端,不知适可而止;或不知当进即进,萎缩不前,都不符合中庸之道,所以往往自陷罗网而自己却还不知道。有些选择中庸为立身之道的人,虽然知道适可而止的好处,但欲壑难填,好胜、攀比心切,结果越走越远,无法持守。因此晓得了中庸,还要坚持,“守”非同一般,要牢记,要百折不回,要用大定力。
孔子的弟子,颜回好学,“三月不违仁”,仁便是善。而且在毅力方面有过人之处,《论语•雍也》中孔子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颜回不为贫贱所移,能持守。
孔子说:天下国家是可以治理的,官爵俸禄是可以辞让的,锋利的刀刃是可以践踏而过的,做到中庸需要“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毅力和勇气。
子路问什么是强。孔子说:你问的是南方的强,北方的强,还是你认为的强呢?用宽厚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对我蛮横无礼也不报复,这是南方的强。枕着兵器铠甲睡觉,即使死也在所不惜,这是北方的强,勇武好斗的人是这种强。所以,和顺而不随波逐流的人,才是强。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才是强。国有道,不改变志向,才是真强!国无道,能坚持操守至死不变,才是真强!
把道理讲得玄而又玄,做出各种怪诞行为,欺世盗名,不合中庸之道,自然有人所不齿。遵照正确的道路,走到一半又停止下来,这是不及的行为,也有人不欣赏。持守中庸之道,不为名利所困扰,赞赏的人就会身体力行,即使隐遁在世间一生不被人知道,也决不后悔。
社会规律,用途广大而又体态精微。一般夫妇,也可知道;但到了深造境界,即使学者也有弄不清的地方。普通男女虽然不贤明,也可掌握风俗习惯;但若是系统延伸,即便是专家也有做不到的地方。天地如此之大,但有人对天地仍有不满足。所以,有执政阶层说到“大国”,就大得连整个宇宙都载不下;有执政阶层说到“国家”,就小得连才出世的婴孩也分不开。《诗经•大雅•早麓》说:“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这是说社会发展规律,和鹰飞鱼跃一样,从上到下,显明昭著。其逻辑,是自普通男女能懂能行的地方开始,但到创造性重建的境界,才能够明察人伦、弥贯天地。
孔子说:道(社会规律)是不能离开人的。如果有人实行道却离开人,就不可能实行道了。《诗经•豳风•伐柯》说:“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握着斧柄砍削树木来做斧柄,本身不会有什么差异,但如果斜眼去看,还会以为差异很大。所以(执政阶层)根据为人的道理来治理人,只要错者能终止错误改正错误就行。一个人做到忠恕,离道也就不远了。什么叫忠恕呢?自己不愿意的事,不要施加给别人。(现在执政阶层的)道有四项,我孔丘连其中的一项也没有能够做到:用我所要求儿子侍奉父亲的标准来孝顺父亲;用我所要求臣下(下属)服事君王(上司)的标准来竭尽忠诚;用我所要求弟弟对哥哥做到的敬重恭顺;用我所要求朋友应该先做到的,我没做到。实践平常的道德,谨慎平常的言论,还有不是的地方,不敢不再努力;言谈要留有余地,不说过头话。言论符合自己的行为,行为符合自己的言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忠厚诚实呢!
人在平素所处的地位去行事,不非份羡慕。平素富贵,行富贵事;平素贫贱,行贫贱事;平素在边远,行边远之事;平素患难,行患难事。人无论处于什么情况都可以安然自得。在上位,不欺侮下位的人;在下位,不攀援上位的人。端正自己而不苛求别人,就无抱怨。上不怨天,下不忧人。所以,多数人宜居于平易安全的境地伺机使命,只有小(部分)人去铤而走险企图侥幸。孔子说:立身处世就像射箭一样,射不中靶子,要回过头来寻找自身技艺精不精。
不能不切实际,好高骛远。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诗经•小雅•常棣》说:与妻、子相处,如鼓瑟弹琴。兄弟(姊妹)关系,和顺且欢乐。你的家庭美满,你们夫妻儿女就幸福。孔子说:这样,父母就安乐舒畅了啊!
孔子说:鬼(性情)神(人格)所为的功德,盛大!虽然看不见,听不到,但体现在万物上无所遗漏。使天下的人都斋戒净心,穿着庄重整齐的服装来祭祀,其流动形象,好像就在你的头上、你的左右。《诗经•大雅•抑》说:“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shěn)可射(厌)思。”从隐微到显著,真诚是如此不可掩盖!
孔子说:舜大孝!论德行他是圣人,论地位他是天子,论财富他四海无敌,百姓建宗庙祭祀他,后代保持他的功业。一般来说,有大德的人必然会得到相应地位,相应财富,相应名声,相应寿数。一般而言,上天生养万物,必然根据资质而厚待,能成材的培育,不能的淘汰。《诗经•大雅•假乐》说:“嘉乐君、子,宪宪(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一般来说,有大德的人必然会承受天命。
周代先王积德累仁,特别是文王更为宊出。至武王,虽说以武力获得天下,但名望并没有丧失,尊荣、权位、富有四海,以及百姓祭祀、后代保持。武王晚年受命,周公成就了文王、武王的事业,制礼达乐,从天子到民众,无贵贱。
孔子说,文王、武王达孝。孝最重要的特点是继承先人遗志,把先人事业发展下去。《论语•学而》:“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前)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以孝治天下,治国就像看自己手掌那么容易。
鲁哀公向孔子问政。孔子说:周文王、武王的政治措施,记载在典籍上。他们在世,政事大举。他们去世,政事灭息。人道迅速推行政事,地道迅速生长树木。政事也像芦苇一样生长。一般而言,处理政事完全取决于用人,用人取决于修养自身,修养自身在于遵循规律,遵循规律在于以仁为本。仁,指爱人之心,博爱亲人是最大的仁。义,是事事做得适宜,尊重近贤是最大的义。博爱亲人可分三等,尊重近贤要有层级,礼就产生了。所以,人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不能不侍奉父母亲人;侍奉父母亲人,不能不深入了解他们、了解人;了解人,不能不纵观天(下)。
(现在)天下共通的人伦达道有五条,实施它们的德行有三种。智、仁、勇。这些有人生来即知,有人学习得知,有人经历困苦才知,只要知道了也就一样。这些,有人心安理得地去做,有人因为名利去做,有人被迫勉强去做,最终做成了也就一样。孔子说:爱学习接近智,全力行善接近仁,知道羞耻接近勇。知晓这三点,就知道修养自身;知道修身,就知道理治他人;知道治人,就知道怎样看待天下和国家。
(现在)治理天下国家有九条原则。修养自身,尊重近贤,博爱亲人,敬重大臣,体恤群臣,爱民如子,招纳工匠,优待远客,安抚诸侯。
像斋戒那样净心虔诚,穿着庄重整齐的服装,不符合礼仪的事坚决不做,这是修身。去除馋舌远离女色,看轻财物而重视德行,这是劝人成为近贤。尊敬亲族的地位,看重他们的俸禄,与他们爱憎一致,这是劝人博爱亲人。官员众多,足够听任差遣使用,这是劝勉大臣。真心诚意地任用人才,并给他们丰厚的俸禄,这是奖劝士(大夫)。使民服役不误农时,少收赋税,这是劝勉百姓。每天省察,每月考核,付给他们薪水粮米与业绩相称,这是奖劝百工。来时欢迎,去时欢送,嘉奖有善行的人,怜恤能力差的人,这是优待远客。延续绝嗣的家族,复兴没落的小国(地方),治理祸乱,扶持危弱,按时接受诸侯朝见,赠送丰厚,纳贡菲薄,这是安抚诸侯。
这九条原则,行动方法只有一个。任何事情,事先有准备就会成立,没有准备就会报废或半途而废。说话之前有准备,就不会舌子打结;做事之前有经验,就不会窘困;行动之前有准备,就不会后悔;来时预定回程路,就不会山尽水穷。
在下位的人得不到上位人的信任,民众就不可能治理好。得到上位人信任的方法: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就得不到上位人的信任。得到朋友信任的方法:不能让父母顺心,就得不到朋友的信任。让父母顺心的方法:反省自己,不真诚,就不能让父母顺心。真诚的方法:没弄懂弄通善,就无法使自己真诚啊!
诚,是天赋规律;最大真诚,是做人求索的通途。先天真诚的人,不用勉强就能做到,不用思考就能拥有,从从容容就能应用中庸,真人啊。真诚的人,擅长选择善而固守执一。广泛学习,详细询问,周密思考,明确辨别,夯实行动。要么不学,学了没有学会绝不罢休;要么不问,问了没有明白绝不罢休;要么不想,想了没有所得绝不罢休;要么不分辨,分辨了没有明确绝不罢休;要么不实行,实行了没有夯实绝不罢休。别人一分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用一百分的努力去做;别人十分努力,我用一千分的努力去做。真能如此,我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自(从)诚(到)明,叫(本)性;自明(到)诚,叫教(育)。诚会明,明也会诚。
只有天下极其真诚的人,才能充分发挥本性;能充分发挥本性,就能充分人发挥人性、发挥物性;充分发挥物性,就能赞助天地的化生和养育;可以化育生命,就可以与天地并列三立了。
致力于其一方面善端的人,也能有诚,诚就会显形,显形就会卓著,卓著就会光明,光明就会行动,行动就会转变,转变就会化育,只有天下至诚能化育。
至诚的规律,可以预知未来。国、家将要兴旺,必然有吉祥的征兆;国、家将要衰亡,必然有不祥的反常现象。呈现在蓍(shī)草龟甲上,表现在手脚动作上。祸福将要来临时:是福,可以预先知道;是祸,也可以预先知道。所以,至诚如神。
诚是自我成全的,规律是从规范自己开始的。诚是事物的发端和归宿,没有诚就没有事物。因此,人以诚为贵。诚,也非仅仅自我完善而已,还要成全万物。自我成全,仁;成全万物,智。物我同一,是出于本性的德行,既可外化内在品质,又能适时示范操作。
所以,至诚不息。不息就久,久就会验证,经过验证就会悠远,时空悠远就会博大深厚,就会高明。博厚,能承载万物;高明,能覆盖万物;悠久,能成全万物。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到达这样的境界,不显而彰,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天地的法则,可(用)一言(“诚”字)就全部概括:(诚)为物不二,足够生养万物。天地法则:博,厚,高,明,悠,久。如今说天,其光明昭昭,无穷无尽,维系日月星辰,覆盖万物。如今说地,土由一撮撮广博深厚,承载华山、南岳也不觉得重,任河海振振而不泄漏,托载万物啊。如今说山,一个个拳大的石头,堆积而高,草木生长,禽兽居住,宝藏兴起。如今说水,一勺一勺汇聚,浩瀚无涯鼋(yuán)鼍(tuó)蛟龙鱼鳖都在其中生长,各种有价值的东西都在繁殖。
《诗经•周颂•维天之命》说:维天之命,肃穆不已。这大概赞叹天之所以为天。此诗又说:多么显赫,文王的德行纯正!所以,文王被拥戴为文王啊,纯正不已呀。
宏伟的人道,洋洋无际!生养万物,天一样崇峻。充足宽裕!礼仪三百项,威仪三千条,有待人心道心合二为一者来施行。所以说,德不够极至,至道不会凝聚。人心道心合二为一者,尊崇德性又求索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又循中庸。温故知新,敦厚尚礼。一般身居高位不骄傲,身在低位不背(信)弃(义)。国有道,他的言论足以振兴国家;国无道,他的沉默足以保全自己。《诗经•大雅•烝民》说:“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说的不也是这种意思么?
孔子说:愚昧却喜欢自以为是,卑贱却喜欢独断专行,生于现在却要返回古代道路上去。这样的人,灾祸会降临到他身上。不是天子,不议订礼仪,不制定法律,不规范文字。现在,天下车子的轮距一致,书写的文字统一,所行伦理相同。即使有相应的地位,德行不够,是不敢作礼乐的;即使有相应的德行,地位不够,也不敢作礼乐。孔子说:我说夏(朝)礼,(后裔)杞(国)不足以验证;我学殷(朝)礼,(后裔)宋(国)还存有;我学周(朝)礼,现在在用,(所以)我遵从周礼。
天下之王,做好三件重大事(议礼、制度、考文),就很少犯过失。夏、商,虽好但没有验证,没有验证不可信,不可信人民不会遵从。(孔子)身在下位的人,虽有美德但无尊贵的位置,没有尊贵的位置不能让人信服,不能让人信服平民都不会听从。
所以治理天下的人,应求诸自身,并从人民那里得到验证。考查夏、商、周三代先王的制度而没有违背,立于天地之间而不悖逆自然,质证于鬼(性情)神(人格)而没有疑问(因为知道天理),等到百世以后天子出现也不会产生疑惑(因为知道人情)。因此(国)君、(天)子的举动能世世代代为天下先导,行为能世世代代为天下法度,语言能世世代代为天下准则。距离远的人常有仰望之情,距离近的人也没有厌倦之意。
《诗经•周颂•振鹭》说:“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厌)。庶几夙夜(几乎早晚),以永终(众)誉。”君、子没有不这样做而早早在天下获得名望的。
(孔子)遵循尧、舜的学说,效法文王、武王,上律天时,下合水土。正如天地那样没有什么不承载,没有什么不覆盖,正如四季交错运行,日月交替光明。万物共同生长而互不妨害,并驾齐驱而互不冲突。小德川流,大德敦化,这是天地之所以大啊!
唯天下至圣,才能聪明睿智,足以君临;宽裕温柔,足以包容;奋发刚毅,足以决断;庄重正直,足以敬业;文理密察,足以明辩。道德广博深沉,随时呈现于外。广阔的如同天空,深沉的如同潭水。君、子出现在民众面前,人们没有不敬重的;他说的话,人们没有不相信的;他的行为,人们没有不悦纳的。因此他的名声洋溢中原,传播到边远地区。凡是车船能到的地方,人力能通的地方,天所覆盖的地方,地所承载的地方,日月所照临的地方,霜露所降落的地方,凡是有血气的人,没有不尊敬他亲近他,其美德可以配天。
唯天下至诚,才能掌握天下大纲,建立天下大本(营),知晓天地化育万物。除了至诚还有什么可依傍的呢?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不是确实聪明睿智足够通达天德的人,又有谁能知此至智?
《诗经•卫风•硕人》:“衣锦尚絅。”这是厌恶锦衣的花纹过分显著。所以,君、子言行,表面暗淡而日渐彰明;小(部分)人,起先外表鲜明而日益消亡。君、子的言行,平淡而让人不厌,简略而有文釆,温和而有条理,知道远之近,知道风从何来,知道微之显,可以进入德之门。
《诗经•小雅•正月》:“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所以,君、子自我反省没有任何内疚事物,无愧于心。君、子之所以为常人不可及,不就在这些所有(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么?
《诗经•大雅•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所以,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经•商颂•烈祖》:“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所以,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敬畏刑罚)。
《诗经•周颂•烈文》:“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所以,君、子笃恭而天下(太)平。
《诗经•大雅•皇矣》:“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孔子说:用厉声厉色去教化民众,是末节下策。
《诗经•大雅•烝民》:“德輶(犹)如毛。”毛还是有形的比方。《诗经•大雅•文王》:“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嗅)。”(无声无嗅)到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