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看完,余留下的感受有难过,有压抑,有深重。后记中,作者说就算把整件事情写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不看的人就不会知道,看的人过后也会忘记,或许就像书中网上对晓婷的那些吃瓜群众,根本不会仔细地了解整件事情,看着皮毛就可以喷发出自己的口臭。
关于性侵犯的问题
书中很多情节零零乱乱,就像思琪的思绪,在零乱中渐渐迷失自我。我不十分关注小说的情节,而围绕着我的是两个问题:第一个,这个社会到底有没有办法避免性骚扰和性侵犯?能避免到什么程度?第二个,一个人被性侵之后,能不能走出巨大创伤的阴影?该怎么做,才能够让阴影不再扩张以至于把她吞噬?
当我不断地去思考这件事情,就会觉得新生命的诞生是危险的,而不是添丁添口的喜事。假如你有了自己的女儿,你有办法保证她整个生命中不遭遇性侵扰和性侵犯吗?哪怕做得再好,我想也保证不了。
父母不会跟着孩子一辈子,他们有自己的成长环境,有他们所要接受的社会知识,有他们要接触的人和遇见的世界。生男孩就会保险了吗?问题是一样的,你无法保证他在社会上走上好的道路还是坏的道路,做个好人很难,做个坏人却很简单。
柴静在《看见》一书中提到《双城创伤》这个真实发生的事情,一个人的内心想法是猜不透的,即使是孩子也一样,永远不要以过来人的眼光去猜测一个正在当下成长的孩子。
除了孩子自己对人生的不同选择,同样造成这样选择的原因也离不开自己的原生家庭,人是一个习惯于模仿的动物,孩子会效仿自己的父母,一个不好的家庭环境,会对于孩子以后组建自己的家庭产生负面的影响。
当我明白了判断事物或是个人,并不是非黑即白,错误的根本往往不是产生于个人,而是个人构成的社会,社会的雾气掩盖了那些苟且。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将其摆在大众的眼前,我想大多数人都会谴责那个性侵者,还要发出长长的感叹:这个人怎样怎样的渣滓。却不会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要怎样去解决,有什么办法避免,总是像复读机一样,将别人的话复述一遍,传得更加骇人。
我们总会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天生就长得好看;有些人出生在落后的地区和家庭,父母不懂得如何教育子女;有些人天生敏感、脆弱、自尊心强、羞耻感强;有些人就是生活在性侵犯高发的国家和地区,工作在性侵犯严重的领域与行业,周围有前科的人更多。
还有各种各样先天的,后天的。
当一个人恰好这些特点都占上的时候,她遭受被侵犯的几率一定会比别人高。所以说,这个世界就是“天然”的不公。不过“天然”的也是可以改变的,想要做出改变,就要了解现在的特质与处境,了解自己与别人的差别。之后,才知道自己处于的位置,知道哪些可以改变,那些不容易改变。
一旦不幸发生了,并且给生活笼罩上了巨大的阴影之后,这不是结局。就像得了同样的癌症,有人可以治愈,有人却迅速的死掉。在伤痛发生之后,有些行为会将伤痛不断地放大,直到吞噬掉整个人;有些行为会将伤痛控制住,至少不让它继续扩张。
文学与恋爱
一个沉湎于文学、与艺术的人,沉湎得越深,一个偏于感性的人,越呵护纵容自己的感性,他就越容易选择将伤痛放大。伤痛对于文艺来说,是一种滋养,也是一种肥料,而这种肥料必然以摧毁自身为代价。
伤痛无法淡忘,不仅是因为伤痛本身的大小,还因为一遍又一遍的复习,因为纵容自己复习它。读到那些成功的人都要经历人性至暗时刻的时候,我就不想再往下翻看了,我同意这样的观点,但我更希望人们活得美好一些。
我们说的“优点”与“缺点”,其实并没有什么优点,缺点,它们都是特点,只是放在具体环境中才展现出了它们的作用。
例如,敏感、细腻的人有助于一个人成为很好的诗人,写出很好的诗句,但是当他面对创伤的时候,却因为这种特质把自己困在创伤之中,比别人更难以走出阴影。
生活是粗糙的、粗粝的、粗暴的。文学却不是,它是美的,就像一层滤镜,让沉浸其中的人,对生活种种粗鄙不堪,种种恶劣,视而不见。也会有粗暴的文学、粗糙的文字,但那是文学的粗暴与粗糙,不是生活上的,当一个人,薰染上厚厚的文学气质之后,再回看生活,不免直视不了种种秽恶与不堪。
长久受文学熏染的自尊,更容易养成“自恋”、“自负”与“自欺”。文学是让人高傲的东西,同样也是让人脆弱的东西。如果一个人只能够上文学的船,不能下文学的船,就永远会有一种“清高”的洁癖。而这种洁癖终究免不了生活的重锤下被击毁。
从某种角度上讲,恋爱和文学一样,都是有毒的。不是说它们本身有毒,而是说它们为生活加了一层美化的滤镜,让人拒绝面对真相,正视秽恶,承担痛苦,克制悲伤。
深陷在文学中的人,去看生活,难免不带偏差,难免见不到生活的种种粗粝与秽恶,如果不能够了解自己,正视秽恶,用自知,自立来应对苦难与不幸,口号一般的安慰与顾影自怜的意义能有多大呢?用血的代价浇灌出一朵悲伤的花,虽然好看,可不令人惋惜心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