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和她的母亲

认识阿玲是在2003年底我刚到广东的时候,当时我在一家香港公司供职,阿玲是公司绘图部的执行主管。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公司行政部主管按照公司的惯例,带我到公司各部门熟悉情况,并把各部门的主管介绍给我认识。当介绍到阿玲时,我注意的看了她,阿玲的长相是典型的南方女孩子,很清瘦,却很精神,浑身透着股干练劲儿。那对眼睛非常的漂亮,微微有点上挑,后来和她熟悉了,告诉她说,你的眼睛非常迷人,她说是啊,很多人都是这样说的。总之她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后来公司分工时,绘图部归我管,和她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在后来的工作中,我发现她和同龄女孩子相比,成熟很多,她考虑问题很理性,对新员工的培训有她独特的方法。对部门工作的分配和总结也很到位。我那时经常参加他们每周一的例会,看她在会上有条不紊的布置一周的工作及检讨上周的工作,颇有大将风度,当时绘图部有20多个绘图员。她对每个人的工作情况和工作能力都了如指掌。同时她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绘图员,复杂的图基本都是由她来绘,工作量很大,还要负责对新员工的培训,看到她经常在加班。

2004年公司承接了香港迪斯尼工程的一部分,面对如此大的工程量,公司又成立了分厂,招聘了大量的员工和生产工,由于绘图的工作量很大,是增加人数最多的一个部门。而老板提出的口号是:对于迪斯尼工程而言,我们是输得起金钱输不起信誉。为了赶工期,当时公司所有的工作重点都是围绕着迪斯尼工程。阿玲作为绘图部的主管,任务就更重了,除了部门的工作计划、安排,她自己也要绘大量的图纸,还要负责检查图纸及承担对新员工的培训。我真怕她撑不住,每次去分厂时看到她总是在埋头工作。有一天,她到我的办公室,流着泪说她没有能力做好主管。待我问清缘由才知道,由于工作量大,时间又很紧,难免会出现错误,香港绘图部的主管L 先生对她工作中出现的一点错误总是抓作不放。以致她很紧张,越是怕出错越出错。L 先生在员工面前很大声的训斥了她,她感到很没有面子,一气之下离开了办公室。我知道事情的原因后,认为 L 先生的工作方法是不对的,他不应该在大家面前冲你发脾气。可阿玲却说:是我不对,工作本来就出了错,又赌气离开了办公室,没有给L 先生面子,错上加错,让我别去指责L 先生。

一次公司行政主管拿了考勤卡给我看,阿玲的迟到次数很多,问我如何处理,我告诉按公司制度办。除了扣除相应的薪金之外还出了通告。然后找阿玲谈话,因为在我看来,她的迟到实在是没有理由的,她是公司唯一开着车来打工的员工。她当面向我表示以后不会了,但并不向我解释迟到的原因,后来我才知道,一是她家距公司很远,加之她上班途经的那条路陆陆续续的修了一年多。后来和她聊起来这件事情时,她说回家和她妈妈说过,她妈妈说公司这样管理是对的,无论哪一间公司都是有制度的,你如果要在公司工作,就必须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还说她自己的厂都是这样管理的。

有一个曾经在公司工作过的绘图员不幸得了尿毒症,那时我刚去公司不久,他是第一个经我的手签名辞职的员工,所以对他还有点印象。他的家境很不好,又没有买保险,还得了这么个病,真是雪上加霜。别说换肾了,连做透析的钱都没有,弟弟为此都失了学。由于他在公司工作的时候,阿玲是他的主管。所以在他走投无路时,想到了阿玲,向阿玲求助,他也知道阿玲会帮他的。阿玲告诉我想呼吁绘图部的员工给他捐一点钱。后来我还是以公司的名义呼吁全公司的员工为他捐了一部分,并委托阿玲去看了他。

我刚来广东时,一次在上班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腰和腿疼了很长时间,有一天去医院看病没有上班,当她看到我没有在公司时,便打电话给我,问我需不需要帮忙。她经常会给我说,我是本地人,有困难了找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阿玲接触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她之所以比较理性、独立,除了妈妈对她的教育及作为母亲给她树立的榜样之外,还有一个人对她的一生都有着很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是那种说教式的教育。这就是她家里的保姆,一个自梳女,在她的家里工作了20多年,几乎成了她家里的一个成员,如今已经70多岁,最近刚退休回到了杏坛老家。知道这一切后,我迫切的想见到这位自梳女,并有去采访她的冲动。因为自梳女在珠三角地区幸存的已经不多了。我告诉阿玲,很想认识她,可否带我去见见她。阿玲答应过了五一,和老人约好后再带我去。为了去采访这位值得我尊敬的老人、这位自梳女。我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顺德地区自梳女的资料。本来想约心怡来,和她一起去,可心怡说她如果去,我在心理上会依赖她,心怡让我自己去完成这件事情。大家等我的采访记录吧,我一定会带了相机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她生活的环境,她的一切一切…………

话扯远了,该说到阿玲的母亲了。因为母亲是孩子的一面镜子,在孩子的身上可以看到母亲的影子。由于从阿玲的身上我看到的是她的独立、懂事、成熟,首先让我想到的是她一定有一位好母亲,当和阿玲说起她母亲时,她说找个机会让我们认识一下,因为她和妈妈也经常说起我。前段时间阿玲给我电话,问我星期六晚上如果没有安排的话,她约了妈妈一起吃饭。

星期六下班阿玲开车到公司来接我,然后去她的家里接妈妈和妹妹。她家距我工作的公司不远,很快就到了。她妈妈开了大门迎了出来,因为阿玲妈妈比我大,所以我称她为大姐。她的家和很多顺德人一样,是一座三层楼的别墅,可最让我喜欢的却是那个大花园,设计的非常完美,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红锦鲤在水里悠闲的游着,花园里的花正在盛开着,颇有旧时大户人家的气派。整个院落打理的一尘不染,看得出女主人的能干,可大姐说是家里请了钟点工打理的。在她的家里看了一圈,然后到中山一家海鲜酒楼去吃海鲜,我们找了一个靠江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边吃边聊。因为从阿玲那已经大概了解了她妈妈及家里的情况。看大姐的外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女强人、女老板,和所有顺德本地人一样,非常纯朴。大姐说她没有文化,是个粗人,小学都没有读完,因为小时候家境贫寒,12岁就出来打工。当我说到她很能干时,大姐说那都是逼出来的。

阿玲的父亲10年前生病去世时,留给大姐的是一家频临倒闭的工厂、一大堆的债务和3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最小的孩子才6岁,大姐说那年开学时,她连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

其实阿玲的父亲在世时,家里曾经辉煌过,他的父亲也是顺德人,从小也是吃苦长大的,后来移民去了澳门。现在除了阿玲之外都是澳门籍。在澳门时,他父亲不幸沾染了赌博,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扔到了葡京赌场。后来还犯了有钱人通常会犯的错误,在外面包了女人。这些大姐都知道,可她却在默默地忍受着。后来在大姐丈夫生病的那几年里,那女人就失踪了,全靠大姐维持着家,伺候着病中的丈夫。倾其家中所有,为丈夫治病,买营养品为他补养身体。可最终大姐也没有留住他。

至今大姐还是一个人生活,可她生活的很充实,因为大姐有她的事业、有令她自豪的儿女。我相信好人就有好报,相信大姐的明天更加美好。

后记:最近和阿玲聊天,问起她妈妈和家里的弟弟妹妹。阿玲告诉我说,妈妈前年患了乳腺癌,经过手术和化疗基本康复了,妈妈生病期间都是弟弟妹妹们在照顾,阿玲说弟媳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在妈妈生病期间,还是把妈妈照顾的非常好。

阿玲的弟弟已经成家,并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妹妹在日本留学并取得硕士学位,现在日本做贸易,也是中国日本两头跑。

问起她妈妈还是一个人生活吗,阿玲告诉我,她妈妈说,这辈子除了她爸爸,再没有看上过别人。我说你爸爸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阿玲说是的,在她妈妈眼里,她爸爸又聪明又能干,无人能比。因为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所以她妈妈至今还是一个人生活。好在儿女们都非常懂事,我给阿玲说,我非常敬佩你的妈妈,她说妈妈也是我们全家人的偶像。

正因为有这样优秀的母亲,所以才会有如此优秀的儿女。

在此祝福阿玲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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