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痴(二十二)

老赵自从从老李家回来后就有点迷茫,已经好几天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和老李第一次相遇之后的状态,唯一比那时候进步的是,他不在那么疯狂的研究棋谱想要去战胜老李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深信:下棋是为了快乐。

让他陷入迷茫的自然也不是老李纸条上的那句话:墉基不可仓卒而成,威名不可一朝而立。这句话老赵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把它换成一句通俗一点的话,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那天晚上下完棋,老李说的那句“还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老李的情商那么低的吗?可是看他儿子的样子,老李不应该是他看到的样子。

“他的那句话,已经有别的意思。”老赵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紧紧地皱着眉头。

秦大妈看老赵自从那晚从老李家回来后,不怎么翻棋谱了,似乎棋瘾也没那么大了。以前只要天气好,每天晚饭后,老赵都会拿个小马扎,带把蒲扇,溜达到小花园去和众棋友热热闹闹的去下棋。这已经变成了老赵生活的一部分,不可获取的一部分。但是这两天吃完晚饭后,老赵就往沙发上一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其实,老赵这两天一直想给老李打电话,想着再去会会他。可是,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以现在这种状态去见了老李,一定会让老李瞧不起自己。所以,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让自己陷入了一种苦苦的思索状态。

“你又怎么了?带你见了你想见的人,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事,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秦大妈并不知道老赵和老李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从老李家回来后,她问了老赵几次,老赵都对秦大妈说“你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而搪塞过去。

“你整天这样闷闷不乐的,血压不出问题,你精神就会出问题!”秦大妈看到老赵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心里有些愤然。

“哎,老秦啊,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啊。”老赵坐了起来,他让秦大妈坐在他旁边,语重心长的说:“我本来都已经想明白了,没必要争强好胜的。但是那天下完棋,老李对我说了句话,他说我‘还是没明白’。”

老赵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从那天回来后就一直琢磨这句话,我总感觉心里像蒙了一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

说完,他看着秦大妈,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帮我想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看我干嘛?我弄不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是啥意思。”秦大妈拿起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说:“今天上午儿子打电话来了,说过两天他带咱俩和小孙子一起去海边玩玩。正好你也散散心。”

“嗯,行吧,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老赵最近也着实感觉心累,连棋谱都懒得去碰了。

海边的阳光十分炙热,老赵一家子坐在海边一家餐厅的露天平台上,吹着海风喝东西。凉棚把炙热的阳光阻隔在外,躲在阴凉处,海风吹在身上却有一丝凉爽。老赵揽着自己的小孙子,喂他喝鲜榨的混合果汁,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

老赵的儿子找了一处海景度假村作为接下来几天停留的住处,老赵的房间外面可以看到非常美的日落。窗外朱红色的太阳已经开始西坠,一抹晚霞像烧红了的缎带飘在天边,海浪拍打岩石的刷刷声,不断地传到老赵的耳朵里,这也使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秦大妈还在睡觉,早早醒了的老赵轻轻地起了床。在简单的洗刷之后,他拿了一件外套,静悄悄的走出了房间。

这个海景度假村有一条很长的沙滩,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海平线上隐约能够看到渔船的剪影。老赵深深地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顿时让他感觉到神清气爽。带着大海特有气息的海风轻轻的拂过脸颊,让他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沙滩上,有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依偎着,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日出。

在沙滩的远端有一片黑褐色的礁石。老赵远远地望去,似乎看到礁石上有人正在钓鱼,这还是老赵第一次见有人在大海里钓鱼,所以他的兴致很高的快步朝那片海礁走去。

当老赵登上黑褐色的礁石后,他才看到了这片礁石的全貌,这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海礁,半圆形的内凹处形成了一个小海湾。在小海湾里,除了他在远处看到的那个海钓的人以外还有四个人也在海钓。

老赵看到那四个人里,有一个年级看起来和自己相仿的老头。他小心地沿礁石向下走,来到那位老者跟前,然后静静地站在离他两米左右的位置,默默地看着他钓鱼。

那位老者也看到了老赵,他笑着对老赵点点头,示意让老赵坐在自己带来的小椅子上。老赵摆了摆手,笑着对老者说:“我站着,看你钓鱼。”

“听口音,老哥是外地人吧?”老者说着一口地方话问老赵。老赵费了好大劲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哦,哦。是的,我是跟孩子来旅游的。”老赵回答道。

“嗯,你家孩子真的是孝顺。”老者笑着说:“住在那边?”

老赵顺着老者的目光向度假村望去,“嗯,是啊。”

“嗯,你儿子不光孝顺,还挺有眼光。”老者满脸的得意之色,继续说:“这个度假村,可以看到最美的日出和日落,这片海礁可以钓到最大的海鱼。哈哈。”

老赵听老者夸自己家乡的同时把自己儿子也夸了,不由得也觉得开心起来。

“老哥,这海浪看着不小,能钓到鱼吗?”老赵关心的问。

“呵呵,”老者笑着对老赵说:“老哥哥耐心看看。”

老者说完这句话,就继续眼睛朝海面望去。老赵也朝眼前的海面望去,他想寻找老者的浮漂,可是他也就看了最多一分钟的时间,就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海浪的粼粼波光闪花了。他转脸看了看钓鱼的老者,只见他依然十分专注的盯着不远处的海面。

老赵心里直犯嘀咕:“就这样干等,能钓到鱼?”

东方已经升起了一轮红日,晨光洒在海面上,使海浪散发出闪闪的金光,就像洒落人间的千万片金叶随风抖动。

老赵感觉已经站了好久了,自己的腰都有点酸疼了。突然,老者手腕一抖,接着飞快的摇起了鱼竿上的绕线轮。老者的这一套动作似乎是一瞬间完成的,一条看上去比巴掌还要大出不少的海鱼摇摆着被老者拉出了水面。老者发出开心笑声的同时,老赵也跟着惊呼起来。

老赵赞叹道:“哟!厉害,厉害!水平很高!!”

老者把鱼从鱼钩上摘下来,顺手放到旁边提前准备好的水桶里,他看着老赵说:“什么水平高不高的?只要你有耐心,不着急,就一定能有收获!”

“有耐心,不着急。有耐心,不着急!”老赵念叨了两句,突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

由于太兴奋,老赵一下没站稳,脚底突然在礁石上滑了一下。幸亏钓鱼的老者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老赵的胳膊,他才没有一屁股摔倒。老赵和钓鱼老者同时哈哈的笑了起来。

“哈哈,没想到,我这一条鱼,让老哥哥收获这么大啊?”老者笑着对老赵说。

“哈哈哈,谢谢老哥!不虚此行,不虚此行!”说着,老赵朝老者抱了抱拳:“谢谢老哥!”

转身离去的老赵,轻盈的在礁石上跳来跳去,他那矫健的身姿,就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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