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父母

    不记得是哪位作者说过的,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故乡再无春秋,只余冬夏。 初初看到这句话,不过是某天在刷朋友圈时,看到很多人给一位发了自拍的同学点赞,配文便是它。不知道当初点赞的人是赞那张照片中眉眼清秀的脸,还是真正的有所感触,反正,第一次离开来到一个陌生的二线城市的我,是真的觉得这话说得真对,真对,真对。

    或许人都是这样的一种动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仍然记得高二的时候,嗯,那是一段说来话很长很长的日子,周五晚自习的时候,我一边看着数学题目,心思却游移到了看起来很近很近的将来,眼神也飘到了窗外学校旁那条车水马龙的公路,那些霓虹灯,那些车辆,车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男男女女,是去应酬还是去生活,想的东西太多,一时兴起的我还发了条现在已经不记得删没删、写了什么的微博,大致意思,不过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大都市里过得多姿多彩的那一部分人,多么希望可以离开这座三四线的小城市,依靠自己拼搏闯荡啊,过上美好的人生啊。

    然后我来到一座环境优美的极其适合养老的宜居二线城市,尽管它也是特区。离开家的时候,我是丝毫没有终于能一展身手的感觉的,因为那时候,父母送我到这座城市,住在远方亲戚家,然后一大家子把我送到学校,父母再帮我铺好被子,把我的水壶饭盒席子拿出来,留我在宿舍擦书柜擦床,他们再下楼好几趟帮我买水桶水盆床垫,而我的已经到了的舍友早已经收拾妥当,忙碌的父母让我觉得蒙羞,明明我可以自己做到的东西,他们却争着抢着在我之前做,当时的感觉,真的很丢脸,以至于最后的我极其恶劣地表示我自己就可以了。

    其实我对故乡,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啊,一个一直以传说中世界级风景区为依托的旅游城市,高中时我每天经过的街道,总是邋邋遢遢,各种宵夜大排档留下的潲水留得遍地都是,降雨量稍大的时候,街道上又总是灌满了黄泥水,故乡,其实还是故乡的人啊,其实还是我的父母啊。

    真正感觉到很想家的时候,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可以自己挣钱而接了一份家教的时候。三月份的南方沿海城市,风很大,夜很黑,从学生家里走出来的我,经过居民区中间那条道路的时候,总是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进衣袋里面给母亲打电话。那天晚上,真的好冷,似乎是冷空气来了吧,我穿着羽绒服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寒风的肆虐,抖着抖着哆哆嗦嗦地给母亲打电话,她问我冷不冷,怕她担心的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寒颤,笑着说,不冷啊不冷,这里纬度比较低。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家乡怎么怎么样冷,她今天都穿了好多衣服,在工作的时候,写字的时候,手都快冻僵了啊,我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她,心里想着,妈呀,你说快点吧,我真的好冷,全身都在抖啊。然后,天就下雨了,我反手从背包里摸出我的伞,极其艰难地撑开了伞,太冷了太冷了,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手机,感觉到鼻水流了下来,我只好歪着头把手机夹在头和肩膀之间,空出一只手掏纸巾,一下没注意,拿伞的手松了,雨飘到我的头上,脸上,手上,而我的鼻涕,也克制不住地留了下来。囡囡啊,你要穿多些衣服啊,听说你们那边今天下雨啊,下雨会降温的,别冻着了。那真的是,我人生中一种特殊的体验,最亲的人在电话的那端叮嘱着你,一直以为你可以好好地照顾自己,其实你却,狼狈不堪。然后我就这样让雨伞在地上留着,努力地往喉咙里咽口水,用纸巾擤着鼻涕,匆匆地对那头说车已经来了,不聊先。两行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然后越来越想家,越来越想那种一回家就有人做好饭,一出门就有人叮嘱注意安全的生活,想着想着,雨中的我,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背后,是一个亮着苍白的白炽灯,放着音量极大的电视剧的水果店,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排排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电视剧。

    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渴望回到小时候,那么渴望每天都能见到父母。于是我每天都期盼着回家。而我的母亲,从我每天跟她的电话交流中,我得知她的脖子疼,最初自己没什么感觉,只是叮嘱她好好地休息,把家务都让我父亲承担好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啊什么的。一个多月后,她无意中说起自己疼到每天都在哭。听到她说“哭”字的时候,我的眼眶马上就热了,鼻腔和喉咙似乎被什么异物堵住了,依然是强忍着安慰她,匆匆地挂了电话。手机一放下我就忍不住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就冲去收毛巾拿好换洗衣服,夺门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一边冲凉,一边哽咽着,我看到,镜子里的我,哭到满面通红。我从来没有试过那么的无助,处在一个尴尬的年龄,有一身抱负,但是自己照顾不好自己,连最亲的人的身体具体状况都不知道,我每年生日许的愿,都是,希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幸福快乐,许下这样愿望的我,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会忍受这样的疼痛,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那天的我,真的好讨厌我自己,真的好想回家,好想亲亲我的母亲,好想抱抱我的父亲。

    小时候老师父母教的,好好读书就是对父母亲最大的回报,什么鬼,都是屁话,对父母的爱和关怀,和父母感受到的爱和关怀,绝对不是个人的成就能够代替的,更别说,未来还是个未知数的我们。

    不好意思,偏题了,好像又没偏,对我来说,故乡等于父母。

    今天之所以写这些,也不过是因为,我明天就要回家了,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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