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到底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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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你住院的消息,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

我匆匆放下手头的工作,都没来的及和家里打招呼,便独自开车上路。那一刻,我是如此不能自己的想要去见你。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自己渐渐平静下来。那些逝去的过往,一幕一幕浮上我的脑海。第一次见面,我九岁,你十岁。春天万物复苏,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第一节课的铃声刚刚响过,门推开了。班主任带着你走进来,你系着粉红的纱巾,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你的身上,反射的光线罩着你的脸庞,格外好看。老师让你自我介绍,你有点羞涩,但还是大大方方的走上讲台,我看你的眼睛清澈无比。

你坐在我的旁边,老师让我帮你补习拉下的功课,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周末的下午,你会来我家找我学习。家里没大人的时候,我们会偷偷溜到院子里,你教我丢瓠子,踢沙包,跳皮筋,你真会玩,身体灵巧,踢沙包的样子像蝴蝶一样左右翻飞,我怎么都追不上。

我们一起去厂后门的河边玩耍,沿着曲曲弯弯的羊肠小道,居然走到了火葬厂,吓得掉头狂奔,把鞋都跑丢了。那年你十一岁,我十岁。

你会给我带来红红的石榴,当年在小城里,那已是非常稀罕的水果。我问这从哪里来的,你冲我眨眨眼,只管吃就好。后来我才知道,你用家里的苹果去和别人交换,五花八门,没有什么到不了手。那时你就表现出了做生意的头脑。我舍不得吃,把它放到课桌里,你看到了,趁下课我出去的空挡给我剥开,红红的籽儿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你一个我一个,我们上自习偷偷往嘴里送,彼此开心的笑不停。那年你十二,我十一。

还记得许丽丽吗?老爱表现老爱到老师办公室告状那个漂亮女孩?下午到校时你冲我摆手,我看到你用狗尾巴草编的小狗,乘别人不注意放到了她的课桌里。下午正好是李老头的语文课,乏味的很。混混沌沌中,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全班一下都清醒了,原来丽丽摸出了那只毛狗,吓的哭了出来。班主任闻迅赶来,抓了几个倒蛋的小子,狠狠批评了一通了事。你偷偷给我比划,我忍俊不禁大笑。班主任扫了我们一眼,碍于我们平时表现不错,不了了之。那年你十三岁,我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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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天一天,我们小学毕业了。初中同去了一个学校,虽然没分到同一个班。

你家离学校远,你开始骑自行车。有时会捎带着我。周末还是会常常来我家,有时我们也会去看场电影。一夜之间我们好像长大了。你开始爱打扮自己,也变得若有所思。当然,还是对学习实在没兴趣。

去年我一个人在电影院看周东雨和马思纯主演的《七月与安生》,看到最后居然泪流满面,这不就是我们两人的故事吗?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肯定不会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初二的时候吧,有个周末你晚上没走,我们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你突然问我,如果有人喜欢你怎么办?我吓一跳,我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盯着你,你的脸腾的红了。你拿出了一封信,那是我第一次看情书,写的意犹未尽。哦,小女子有心事了,我调侃你。你扑上来捂我的嘴,眼里却是按捺不住的羞涩与喜悦。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吧,你来我家的次数骤减,因我忙于应付繁忙的学业和即将到来的中考,也就没多余的时间去找你了。印象最深是我们在初三的那年寒假,是的,正月十五灯会,小城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点缀的流光溢彩。我们居然在街头相遇。于是一起赏了花灯,看了烟火表演。在拥挤的人潮里,我俩紧紧牵着手,仿佛一松开就会走散。但后来我们还是走散了,对吧?

那年夏天我考上了高中,你走上了社会。你遗传了家族里做生意的基因,开始盘了店面做超市。我则继续在校园里埋头苦读。有一次你专门来看我,没有聊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只能匆匆告别。

再后来就是我去外地上了大学,通过几次信。我忙着在另一个天地认识新的朋友,你忙着你的生意。有一年寒假在火车站我们又意外相遇,你身旁相跟着一位男士,对你一直温柔的笑着。你给我介绍了,是当未婚夫来相处的。我看到你很开心,也觉得开心。你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已经开了第三家门店,可以算的上爱情事业双丰收了。

再后来,就是你结婚的消息了。我正忙着论文答辩,你给我打来电话说了婚礼的日期。那时还没踏上社会的我觉得结婚是多么遥远的事情。我让母亲替我去参加,买了毛毯和枕套。暑假回来,去你新家做客,你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让人好不羡慕。

八年后我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是自己一针一线织的十字绣“万紫千红”,我把它裱好一直挂在客厅里。针针线线里绣着你的祝福,我懂。你送的,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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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我来到你的病房外。

我看了看表,差五分两点,此刻你应该还在熟睡。炎热的天气,走廊里特有的来苏水的气味,我轻轻推开门,便看见了你。你居然醒着,是有心灵感应吗?我并未告诉任何人。你突然笑了,苍白的脸,输液器,病历卡,一一映入我的眼帘。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相隔十年之后的见面居然就在这里?

你伸出手,一样的苍白,上面布满针眼。我捧起来,四目相对,却是无言。我们认识三十五年了,彼此都已刻到对方的心里,虽然路走的不同,但生活都过的一样五彩缤纷。为什么老天爷却这样安排我们的见面?

“今天还走吗?”你终于开口了。

我摆了摆头,“好好陪你唠嗑”我拼命挤出笑脸。

“如果忙就回去吧,孩子还小”你继续说道,开始咳嗽。

“躺下不要说话了”我把她放平,枕头垫高,这样她会舒服点。

我坐在床边,紧紧握着那双瘦弱微凉的手,看着她渐渐睡去。我想起了那个系着粉色纱巾的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天尽头。

说好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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